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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章.寂颜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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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便是如此,你们可有什么疑惑,或是要补充的?”唐戊指了指桌面上净羽山庄的地图,对围绕在她身周的六人问道。

    “没有了,五师姐。”四名看上去年纪较轻的男女互看一眼,齐齐摇头。他们的眼神触及站在唐戊右侧的女子后,变得敬畏起来,迟疑一下,还会是小心翼翼地征求女子的意见:“大师姐,你呢?”

    唐甲抱着手臂,双眼一直注视着地图右下方的字,听师弟妹的询问,眼皮儿也不抬,道:“唐戊说如何便是如何。”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就此各自按照计划行动。净羽山庄三小姐的亲事,已经开始很久了。”

    唐戊对着唐申眨眨眼,换来他微微颔首,于是粲然一笑,转身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门推开,锣鼓喧嚣顿时如潮水般涌入房间。

    现已临近卯时四刻,天边泛着红霞。唐戊自窗台往远处眺望,借着地势,隐隐可以看见建在城外三里处密林中的净羽山庄一派热闹景象。

    “一切小心。”

    四名二代弟子抱拳,离开房间各自行动。

    唐甲却不动,把从地图上收回的目光投到唐戊身上。她穿着与唐戊一式的衣袍软甲,没有戴面具,清秀面容双颊略显圆润,若非眼眸色如浓墨,她看起来单纯而无害。

    唐甲、唐申,这两人的名字何其相似,甚至都同样面无表情,却又在某处截然不同。若说唐申是淡然,那么唐甲便是白纸那样,经历过漂洗,而显得空白,如此更容易作画。

    无端令人心生畏惧。

    唐甲偏了偏头睨一眼唐申,眸中蓦然泛起水光,略带委屈道:“小嫣,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唐戊拧身转向窗扉,借着空隙观察楼下热闹拥挤的人群,漫不经心的声音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若我说我不希望你来,更不希望见到你,你可否立刻消失?”

    “末嫣,我是来帮你的,别这样。”唐甲轻轻皱了皱眉头,向前跨了一步。这一步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忽然像变了一个人,自青梅竹马中的青梅变成了文弱体贴的大家闺秀,动作间夹带着三分优雅七分失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嘴里吐出的话饱含关切:“我不放心你和唐申在一起。”

    把立在她身边的唐申当做空气。

    “呵呵,我和他共处这么多年,有什么不放心的?”唐戊冷笑,慢慢转身,妩媚面容上满是讥讽,“唐末徽,尚未坐上堡主的位置,迫不及待就要掌控下属了?哈,我险些忘记了,堡主抱病在身,早就将堡中事物托给你与几位长老了呢,如此我可是应叫你一声少堡主啊?”

    唐甲叹了口气,不过转眼,竟又换了一张面孔,神色如对子女无奈的父母那般无可奈何,用难掩宠溺的口吻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无非是担心你。可知唐申那家伙,总有一日会害了你。”

    “闭嘴!”唐戊狠狠瞪一眼唐甲,再担忧地看了唐申一眼,直到确认他丝毫不为唐甲言语所动,才安然嘲笑唐甲,“总有一日?唐末徽,你还是这么会逗我开心,这些年来,你大概只有这个没有变吧。真是让我怀念,可怜我还曾觉我对你再没有利用价值而伤心了好些日子,不过呢,你觉得我是相信你这个‘曾经’,还是相信没有发生的‘总有一天’?”

    “小嫣……”

    “少堡主快别这样叫我,唐末嫣何德何能,担当不起。”

    唐戊挑高一边唇角,走到唐申身畔,犹豫一刹,还是没有尝试去拉唐申手臂。此刻他们二人与唐甲成对立之势,加以她比唐甲要高出小半个头,眉心恰好到唐申下巴,站在唐申身畔,让人不得不称赞一句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唐戊微微俯身,细细观察唐甲眼中神色变化,朱唇轻启,故意逼出温婉甜美嗓音:“少堡主一片好心,末嫣又怎舍得辜负?正好唐申为我受了伤,我还愁不知道如何是好,忧他再出什么事情。他说,你来了是好事,你来了我们就多一份助力。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你说是吧。你既然都来了,最危险的事情就应该让你来做,对不对?”

    “……”唐甲睫毛微微一颤,无奈而宠溺的口吻不改,眼底神色则变得晦暗不明,“小嫣说的是。”

    得到了唐甲的肯定,唐戊满意地点了点头,讨赏似的冲唐申微微一笑。

    要让旁人来观,能见三人之间存在一个奇怪的循环,正如唐甲无视唐申的想法和感觉,唐戊亦是不在乎唐甲的想法和感觉。

    唐戊摆了摆手,这未来将要屹立于整个唐家堡权利巅峰的人在她眼里,实在同地上的灰尘没两样,不值得她多看一眼:“走吧,我实在不想看到你那张令人恶心的脸。”

    “……好。”

    唐甲轻轻咬着唇,姿态再变,凄然望了唐戊一眼,低头走出房间。

    目送唐申身影彻底消失后,唐戊嗤笑:“啧,摆出一副委屈模样给谁看,我可不是她的任务目标!有些东西,骗第二次就没有意思了。”

    唐申侧目。

    唐甲是个很奇怪的人,直至今日,被逼到如斯落魄的唐申仍旧不懂她求的是什么。

    自从他与唐戊搭档以来,唐申没有哪一日不展现出对他的排斥。算起来,针锋相对已过十余载,日子之长令他心中不忿化作麻木。但他并未了解过唐戊与唐甲之间究竟有什么往事纠葛……或者应该说,弟子之间爱恨情仇,唐家堡主以及前堡主根本不乐意他参与其中。

    很多事情说开来,对谁也没有好处,窥不见公平二字。

    想到此处,唐申开口:“唐戊。时候不早,按照计划出发。”

    “好。”

    唐戊俏生生应着,送了唐申出门,转身将身上软甲换下,穿上寻常女子衣裳,再将包袱一背,铁剑一拿,俨然一个寻常江湖侠女。变装之后,她仔细将暗器藏在身上,感觉并无破绽,方与同样变装成青年剑客的唐申会合,两人一并潜入人群中,顺着人流才净羽山庄方向前进。

    说到净羽山庄,就不得不提一提今日婚宴的主角——安家三小姐安洛绮。

    安洛绮此女子,可当得上一代绝色美人,不知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又不知道多少男人听闻她嫁人而碎了心肝断了肠、淌下了男儿泪。她一手醉梦浮生剑舞与当今圣上幺妹连城颂枝的枯木逢春舞、西湖天涯舫井中月的风华惊鸿曲,被江湖人并称当今武林最美武学。净羽山庄正是因为有安洛绮的存在,才不至于跌出三流武林世家的末流。否则以净羽山庄文不成武不就,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江湖世家们,如何会承认它的存在?

    旁的按下不提,且看净羽山庄内。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呀~转头空~”

    安洛绮坐在铜镜前,以炭细细描着眉,咿咿呀呀唱着。

    镜中女子杏眼朱唇,长发如云,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她肤若凝脂,嘴角微微一翘,便生出妖惑。但她的眼中含着一月初终南山顶的寒冰,被如火红衣一映照,更加深寒。

    “我的戏子们,可都上场了?”

    安洛绮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腔调,鼻音很浓,每一个分句都会停顿一瞬,每一句末尾的语调都带着微微的上扬。

    她身后左右各站了两排低着头的粉衣侍女,她们有的手中捧着檀木匣子,有的挑着灯笼,面容十分寻常,故而衬得安洛绮越加美丽迷人。

    “都上场了。”

    回答安洛绮的不是侍女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站在窗户旁,手中拿着一把臂长的厚背金柄虎首衔环短刀的短发少年。

    “哦?一个不缺?”

    “一个不缺。”少年一字一顿道,“唐门杀手七人,五毒教圣子罗谷雨,五毒教圣女罗白露,五毒教毒蛛使风如眉,五毒教弟子苗一淼、苗阿山,五毒教叛徒蓝黎,一共十三人,一个不缺。”

    “如此甚好。”安洛绮手中炭条微微一扬,便顺着柳叶细眉勾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配着眼角的赤金以及大红,构成一张充满肃杀之息的妆容。

    “阿戈,为何五毒教派来的人是谁,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唐门派来的人,你一个都说不出来呢?”

    “因为蓝黎曾经是五毒教的弟子,她看到了混入山庄的五毒教中人,一一指出来并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了我。我不认识唐门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知道他们的模样,邀请函也没有出错,所以我一个都说不出来。”

    “一个都说不出来?阿戈你在说谎哦,昨天夜里,你不是和一男一女两只唐门小耗子动手了吗?”

    “是。他们轻功高超,逃掉了。”

    “如此说来,唐门倒也是名不虚传嘛。一次就抓住,或者凭着邀请函上的小手脚就把那些小耗子收拾掉,着实是无趣了些。阿戈,依你看,唐门小耗子们会藏在什么地方,以什么的方式来取我的性命呢?”

    “唐门中人惯潜伏,用暗杀、毒药、机关。定然是三种中的一种。”

    安洛绮吃吃笑着,将炭条握入掌心、碾成粉,起身走到少年身前。她将手心沾染的灰黑全数抹在少年前襟,张开手将少年压入怀中,脸上升起两朵红晕,娇声道:“阿戈,阿戈,我真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少年木讷地点点头:“我知道。三小姐同我说了很多次。”

    “你知道?不,你不知道的。”安洛绮伸手揉着少年短发,有些惆怅,“阿戈,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一辈子留在身边……我还记得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呆呆的跟在我身后,我给什么你吃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唉……你为什么不能能活的久一点呢?”

    少年开口:“三小姐让我活久一点,我便活久一点。”

    安洛绮听到少年这样回答,反将眉梢一挑,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敢?”

    少年被打的歪过头去,下一息又没事人一样转回来:“三小姐说什么,阿戈做什么。”

    “这还差不多。”安洛绮笑吟吟地戳了戳少年被打的脸颊,“看在阿戈这么乖的份上,我就让你陪在我身边,好好看这一场戏吧。”

    “这可是一场,十分难得的好戏。”

    安洛绮将指一捻,藕白双臂从中滑出,圈住少年脖子。她精致的面庞顾盼无不风流生姿,眉眼在香炉升腾而起的浓郁烟气中模糊,唯有她那入耳别扭的声腔,按着只有她自己懂得的曲调,吟唱着。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东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