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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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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先生为什么关心这个?”尚微故作镇定,“韩家做事以专业著称,不相干的事情想必不会多问。”

    “呵,呵。”韩邵成低低笑了几声,“精辟。不相干的事我自然不问,问了就一定相干,尚小姐还是回答的好。”

    尚微的脸白了白,手指死死扣住桌沿:“我娘家表姐的孩子。”

    “哦?”韩邵成好奇似地问,“尚小姐为了绑架季承的孩子,宁可把自己的亲外甥搭进去?这份心性,连韩家人都自愧弗如啊。”

    “你……”尚微大骇,“你凭什么说是我绑架了……”

    “我韩某人虽然老了,这点把戏还看得清楚。”韩邵成淡淡的笑,“所以尚小姐,你最好不要骗我。什么时候想说实话了,我随时恭候。”

    “哒”的一声,电话切断。与此同时,尚微手中的手机重重砸上桌面。助理连忙上前:“小姐,这是……”

    “那孩子一定有什么特殊来历,而叶朔瞒了我们。”尚微瘫在椅子里,“韩邵成威胁我。而且他话里的意思……他应该知道孩子在哪。”

    “韩邵成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他是找孩子的唯一办法!”尚微狠狠咬牙,“找人跟着他!”

    “什么?”助理大惊失色,“小姐,韩邵成是什么人,他要是发现我们跟踪他……”

    “反正都是一死。孩子找不回来,叶朔也不会放过我。”尚微颤声道,“韩邵成还没摸清孩子的底细,早点把孩子送回叶朔那儿,那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了,否则你我都脱不了关系!不想死的话,就让你下面的人拿出本事做事!”

    ***

    “你让人跟踪我?”叶沂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季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突然折回医院,来妇产科看骨折,还恰好碰到了我?”

    季承语塞。叶沂拢起眉,怀疑地打量他:“季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叶沂的直觉是,季承对她的流产起了疑心。毕竟那天她和严寒聊到一半,季承正好从楼上下来,很可能听到了什么。她开始手心冒汗。季承知道了,会怎么做?

    “我……”季承捏紧了拳头。

    孩子的事他知道了,说,还是不说?叶沂不想他知道,如果发觉他知道,会不会远远逃开?现在,至少他还能看到她们。

    于是,他退缩了:“那天在海边,你为了救人差点出事。当时我……碰巧在,要是下一次没那么巧,你怎么办?”

    叶沂松了口气:“我身边一直有叶宗的人,那天是我让他们别跟过来的。以后都不会了。无论如何都谢谢你,只是季承……”

    她用力呼吸了一次,平声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你不必这样。”

    她没敢抬头看对面男人的眼睛。而季承无声无息,好像已经不在那里了。他的好心到了她那里,只是多此一举。

    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你在怪我纠缠不清?你所希望的,是我离你越远越好,是吗?”

    叶沂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神色:“我没有这个意思,但现在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

    周围越来越静,到最后,几乎可以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叶沂慢慢抬头,只见季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双颊惨白,眸子却黑得吓人。

    那沉重的颜色激得她一凛,他的唇角却扬起个微渺的弧度:“没任何关系了么?其实只是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才硬要把事实变成这个样子,对吧?”

    这话说得糊涂,叶沂还在发怔,便听他又说:“叶沂,就算我不是你丈夫,也是你孩子的父亲,这一点,你永远别妄想否认。”

    他俯身和她对视:“我答应了给孩子讲故事。每晚八点,我会准时拜访。”话毕,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

    叶沂深深感到有什么不对。季承一上午的表现都很奇怪。莫名其妙要给孩子股票,莫名其妙追来产科,又莫名其名地发了通火。

    他刚才的神情,明白写着“受伤”二字。可除了隐瞒怀孕,她说的都是实话。而季承显然没看出她怀孕,否则绝不会无动于衷。叶沂实在搞不清,他到底受了哪门子伤害。

    一头雾水地下楼,刚走到严寒的楼层,一堆医护人员便“呼啦啦”擦身而过。叶沂心头忽地漫过凉意。在所有人全数涌进严寒的房间之后,这彻骨的寒冷陡然登顶。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然而房门紧锁着,只有一块小小的玻璃透着内里的情形。仅仅一眼,她便入坠冰窟,连呼吸都一并封冻。

    严寒在抖。好像有只残忍的手在他身上通了电,三五个护士拼命按着,才将将把他制在床上。那股痉挛仿佛从身体正中迸出,挣扎着,嘶吼着,意欲生生将他撕裂。

    江铭的话在耳边回响:“他被注射了致命剂量的毒品,控制毒瘾是个漫长痛苦的过程,要有心理准备……”

    可严寒装得很好。他们刚刚共度了大半天的时光,他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平常也是,每次她来探望,他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亲口说,状况已经得到控制,继续住院只是调养。当时江铭也在,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反驳。江铭不是叶宗口中的天才医生吗?他都默认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叶沂没想过,严寒可能骗她。他怕她担心,所以只在无恙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严寒!”她失声叫了出来。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声音,可严寒竟像有感应一般,蓦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她的目光。他的身体如风中飘零的落叶,瞳孔几近涣散,在看到她的一刻骤然紧缩。

    “严寒……”叶沂的泪水决堤。她徒劳地想要靠近,却只能摸到冰冷的玻璃,“严寒,我在,我在这……”

    严寒突然抓住了身边的护士。他双唇剧颤,似乎是要说些什么。护士俯下身,再直起来的时候便松了手,径直走向叶沂,打开了门。

    “病人让你离开。”她只留下一句,“他拒绝你在场。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周围“嗡嗡”叫着,化为一片虚空。叶沂木然地后退、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嘭”地跌坐在走廊的长凳上。

    严寒替她揽下所有痛苦,连担忧都不让她承受。可她做了什么?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季承知道对方的身份,她却连简单的信息都弄不到手。

    不知过了多久。

    “叮叮叮!”

    手机响了停、停了响,直到护士上前提醒:“如果不接麻烦静音,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她这才惊醒般接起:“哪位?”

    “我是黎离。”悦耳的女声严肃又有点沉重,“叶沂,袭击严寒的凶手醒了。我用了点手段,从他嘴里套出了真凶。”

    ***

    “呯!”

    书房大门弹开,叶沂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二哥,黎离告诉你了吗?”

    叶宗身形滞住,半晌才慢慢抬头:“没有,怎么?”

    “没有?”叶沂愣了。她还以为,黎离找自己是因为涉及严寒,才专门来说一声,但她一定会先告诉叶宗。

    呆了呆,她问:“你和黎离又吵架了?”

    “没有吵架。”叶宗垂眸翻了页文件,“绝交。”

    “……”

    叶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叶宗却像什么都没发生,淡淡问:“她说了什么?”

    “呃……”叶沂努力理着思绪,“袭击严寒的凶手醒了。警方审讯时,他供认幕后主使是季老太太。可黎离不放心,让盛言卿对他进行了催眠。”

    叶宗长眸一眯:“结果?”

    “催眠时,他的口供变成了尚安国。”

    叶宗手中的钢笔“当”地敲上桌面:“目标是你。”

    他用的陈述句,叶沂点点头:“二哥,我不懂。尚安国要杀我,还意欲嫁祸季老太太?我根本不认识他,这说不通。”

    “不。”叶宗靠近椅子里,缓缓道,“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叶沂大惊:“什么意思?”

    叶宗一下下点着座椅扶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对季承那个仇家的猜测?”

    “嗯。你当时说是季老太太。季承要利用叶家,所以叶家不是目标。他筹谋的这些年,韩家一直躲在海外,所以也不是他们。而季承一直拉拢尚微,那也不是尚家。如此,就只剩下老太太了。只是,他们是母子,不知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看来我犯了错误。”叶宗摇摇头,“谁说季承的仇家只有一个?”

    叶沂脸上顿时写满惊异。而叶宗继续道:“遇袭时,你尚未恢复身份,知道你还活着的除了我和季承,只有季老太太。尚安国怎么知道?”

    叶沂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得出结论:“老太太告诉他的。”顿了顿,她又说,“可是,他派人杀我,又嫁祸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解释。”叶宗冷笑,“他们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除了合作,还互相算计。”

    “你是说,他们一致要除掉我。最后办事的是尚安国,但他留了一手,指使杀手把罪名嫁祸到老太太头上?”

    “没错。季老太太一向反对你和季承的婚事。表面上,她总拿你的身份说事,现在看来,她怕的恐怕是季承得到叶家的支持。而尚安国……从尚微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他一直希望通过联姻抓住季承。”

    “我糊涂了。”叶沂蹙眉,“如果尚家是季承的仇人,季承为什么还拉拢他们?如果尚家和老太太的利益一致,为什么还互相算计?”

    “这里面恐怕有个微妙的平衡。”叶宗思忖道,“最大的可能,老太太曾和尚安国合谋,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手里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所以既要合作,还得随时防着对方坑自己一道。”

    叶沂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季承因为那件未知的事,对他们恨之入骨。但他一直在隐忍蛰伏,等待时机。他装得够好,所以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心怀恨意。”

    “嗯。”叶宗赞同,“季承很聪明。想同时击溃这两人,关键是挑拨离间。他们这种人很有意思,有外敌时,是坚定的伙伴,可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又马上开始内斗。”

    实例近在眼前:“他们都想我死,却一个出手,再嫁祸另一个。”

    “是。”叶宗讥讽一笑,“季承的策略就是拉拢尚微。他和尚家走得近了,老太太就害怕,和尚安国的嫌隙就会加深。尚安国也想用季承制衡老太太,所以对尚微和他的关系乐见其成。”

    叶沂安静下去。半晌,她说:“而我……作为尚微和季承之间的绊脚石,尚安国想杀了我。而作为季家和叶家之间的纽带,老太太要杀了我。”

    叶宗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现在我总算明白,季承之前苦苦针对叶家,究竟是为什么了。”

    叶沂猛地抬头,只见他若有所思:“老太太和尚安国都是自私透顶的人,他们之间的龌龊一定非常要命,才能把这样的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要打破这种同盟,靠和尚微搞点暧昧显然不够,必须是足够大的诱惑,大到能让他们撕破脸皮,为之厮杀。”

    叶沂眼前白光一晃:“叶家!”

    “对。他们自私透顶,也贪婪透顶,最不能抵挡的恐怕就是*。击垮叶家,把这块肥肉抛到他们面前,任其瓜分。一旦分赃不均,产生冲突,季承的机会就来了。”

    叶沂怔怔地说不出话。多少年里,尚微一直是横亘在她喉咙里的一根尖刺,可事实竟是这样。她们都不过是筹码而已。

    季承对尚微没有真心。这话他说过多次,现在她总算信了,却觉不出半点宽慰,满心满眼只剩悲哀。一场局中,你想的是感情,别人看得却全是算计,多么荒唐。

    叶宗似乎在自言自语:“季承为了你,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叶沂霍地抬眼:“你说什么?”

    叶宗若有所思:“三年前,要不是你突然消失,季承也不会放弃收购叶家。要是按原计划,他现在没准大仇已报了。他因为你放弃了那一次,而这一次,他试图跟我们合作,却在叶朔和尚微的算计下又落了空,不得已还要拿尚家的贷款,也算被钳制了。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把你这个捣乱的算进去,是一大失误。”

    说着,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现在,我是真想知道,尚安国和老太太究竟和季承有什么仇了。据说老太太和季承父亲的关系非常不好?她不会是尚安国的姘头,和他一道干掉了季承老爸吧?”

    “……”

    叶沂无语,叶宗却没停了思考:“这是最合理解释,否则季承怎么会恨上自己的妈?居然是杀父之仇。不过,他的复仇计划在你面前一直拖延、妥协……小妹,你的魅力真是大有前途啊。”

    叶沂的脑袋被他念得隆隆响。不得不承认,叶宗说得很有道理。她甚至想起阿菲说过的一句话。这话她没和叶宗讲,现在想来,却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那话好像是这样的:“李恒说过,先生其实很可怜,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不论母子血脉还是夫妻情分,全是假的,都不过是别人利用他的借口而已。”

    当时,老太太要把季承轰出董事会,她趁乱第二次逃跑,没来得及琢磨这话的深意。而眼下想起来,竟异常惊悚。

    她和季承的夫妻情分是假的,这好理解,他们有协议。可和老太太的母子情分也是假的……

    假的……母子情分怎么能是假的?难道……真是假的?!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它太可怕了,枯坐一天,叶沂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佣人过来敲门:“小姐,季先生来了,说是给麦苗小姐讲睡前故事。而且……季先生的脸色看着不好。您要不要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