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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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灵王是个不经常会做梦的人。

    睡眠对他而言并非是极为重要的事,他的生命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很多事情都可以用等待和忍耐去得到他最终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很少期待什么,也不会在意什么。他的梦境往往十分平和安静,没有纷扰的杂事,也不会出现什么思念的人或者事物。

    是的,对于几千年如一日的瑟兰迪尔而言,生活一直是这样平淡安静的。但最近却有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了父王和火龙之外的人。

    自打从米尔寇之眼里出来后,瑟兰迪尔就觉得自哪里有些不对劲。

    往常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去做的他,不仅取消了前往人类城镇的行程,仅仅派遣了酒类负责者精灵加里安去与人类签订合同,还遣散了其余精灵,自己一个人在密林里等了一日一夜,直到那剩余的半只米尔寇之眼在手中化作齑粉。

    当时他在想,那个不知道是鹿还是少女的古怪家伙,大概是死了。

    怎么可能不死呢?她一肩扛下了他数千年的心结,那王冠的重量甚至抵得上一座城堡!那里面不仅仅有火龙,有数百上千场大大小小的战争,更有着占据中土上万年的邪恶力量,来自索伦的威胁力量即使现在也萦绕在密林上空,从不曾消散。

    就算索伦在现实中还有着可能被再次消灭,但在那米尔寇之眼中,他却是几近无敌的,尤其是没有了自己,只剩下那只鹿的空间里!她怎么有这样的胆子,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念头,居然轻易就把离开的机会让给别人?要知道她并不是他的部下,不是他的子民,也从不曾向他表示过忠诚。甚至他不久前还对她诸多折辱,拿她当做坐骑,还骑了整整一天……

    为什么她不生气呢?

    换了任何一个智慧生物,想必都会对他的做法感到愤怒吧?他驱逐她离开,其实也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罢了。但她为什么不生气,还要回来帮忙呢?就算她有着奇妙的能力,但此刻明明只是个没用的大角鹿罢了……

    人类总是会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吗?

    精灵王为自己的纷繁思绪感到诧异。他已经活了几千年,并在这期间见惯了无数悲欢离合,他不觉得自己会为一个人类的死而悲伤。毕竟她今天不死,几十年后也会死去,而无论几十年亦或几百年,对精灵而言都只是短短一瞬。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就像密林里的花朵,每过一季,再见到的都会换了模样。

    他应该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事情的。是的,花开花落,这就是人类。不管她做什么事,都只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精灵王回到城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加里安从人类那里带回了很多成桶的红酒,都堆在酒窖里,却没有给他呈上去。这家伙有个毛病,每次来了新酒,都要自己先偷喝点儿,美其名曰帮大王把关,结果总是喝得烂醉,忘了工作。

    很多木精灵都有这毛病,虽然在近些年里在他的管理下收敛了一些,但这次毕竟刚刚打退了半兽人,他们心里高兴,不免放肆些,精灵王也没有深究。他自己动手去取了些酒,回到寝室内,浅酌了几杯。

    这次的酒醇度很高,人类那边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专门酿造的宴会用酒,度数高,味道也比较香醇。只是精灵王完全没有品出那份香醇感。他手里端着银酒杯,心不在焉地呷了几口酒,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手在身上一摸,竟然抓出一朵干枯的玫瑰花来。

    精灵王神色一怔。

    这花……是在行宫的夜里,花鹿叼了插在他头上的。他记得他已经丢在行宫里了,为什么还会……

    精灵王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把花扔掉。他手指微动,一股股魔力顺着花梗注入进去,原本干枯的玫瑰花渐渐变得水润娇嫩,被精灵王插入花瓶里——替换掉了之前的兰花。

    然后他仰头喝掉了杯里剩下的红酒,并且把壶里剩下的那些也都喝掉了。这些酒当然不会让精灵王醉倒,但也带了点点醺意。瑟兰迪尔不是那种会贪杯的精灵,他脱掉了出行服,从他那数不清的睡袍中选了一身与夜景相配的换上,开始打算歇息。

    明天起来的时候,今天的一切都会过去。在临睡前,精灵王这样想着。

    但是就在他闭上眼睛之后,他却感觉身子猛地下沉,仿佛在被什么向下拉。意识恍惚的瞬间,他看到一个气泡猛地朝他撞来,将他拉入了一个不可知的空间。

    作为两度破坏□□乐章的邪神,曾经的埃奴之中力量最大者,米尔寇的邪恶力量可怕程度无人能及。而贯用了他名字的物品,邪恶之力自也是强大无比。即使本体被毁掉,但它的邪恶力量依旧会纠缠着曾经沾染了它力量的人。

    尤其是那种没有遵照规则,从别人的心灵之井里逃脱的家伙。哪怕他并非是自愿这样做。

    精灵王有意识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一个古怪的地方。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世界。虽然它的天空没有两个太阳或者两个月亮,但是它的地面上却有着更多古怪的东西。

    很多巨大的盒子在道路上快速地行进,它们的身下有着急剧转动的轮子。道路两边的房屋堆得拥挤又密集,上层挂着虽然感受不到魔力,却能自由发光的各式木匾。无数的人类穿着奇异的服饰走来走去,他们的衣服上很多都缺了大块大块的布。

    人类世界有这样的奇特国度吗?不,这里不是中土世界,也不是任何一个他所知道的地方。

    那些树立在道路两边的,闪着光芒的巨大牌子,上面的奇怪文字他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精灵王隐约记得,他的花园里曾经有一只大角鹿总是用蹄子在地上写类似这种语系的怪异东西。(特拉克特汇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精灵王的问题。他们只是各顾各冷漠地走他身边走过,仿佛看不见他这个人一般。即使用手去摸,也会在他们身体中穿过,完全无法触碰。

    “请等等我!”

    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在精灵王耳边炸起,压过了那些无意义的喧闹。他回过头,正对上一个小姑娘大睁的绿眼睛。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昔日在行宫里,有一只发酒疯的鹿在用奇特的白光射中自己后,就在白烟里出现了这张脸。

    只是此刻,这双绿眼睛里看的并不是他。这位有着棕色卷发的小姑娘满脸都是急躁之色,她手里抓着许多巨大的包裹,猛地从他身体里穿过,急匆匆地冲向前方。

    在她前面,一个巨大的方形盒子上面打开了一扇门,少女费力地拎着包袱迈了进去。精灵王这才看到,盒子里竟然满满的装的都是人。

    在脑袋里做出什么决定之前,瑟兰迪尔的脚已经先有了动作,他跟着那名少女进入了盒子里。看起来这盒子应该是类似马车一类的交通工具,盒子里十分平稳,外面的景物却不停变幻,十分奇妙。少女在车里站了一会儿,十分认真地听着站名,很快,在盒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就抓着包袱冲了下去。

    这家伙的体力看起来还不错,即使拎着很重的大包袱也坚持在一直跑。她似乎在赶时间。精灵王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比起探索这个奇怪的世界,他似乎更想知道她要去干什么。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他听到少女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没听过这个站台啊,詹姆那家伙让我在九站台和十站台之间等他,这家伙究竟有没有谱?”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你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吗?”一个有着白金色长发的男孩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念叨声,在旁边搭讪道。少女闻言便停住脚步——因为停得太猛她甚至险些摔倒在自己的那些包袱上。男孩看她这幅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叫斯科匹马尔福,也是要去霍格沃茨。我的爸爸妈妈去帮我买饮料了,待会也给你一瓶。对了,你怎么没有推车,拎着这些不沉?”

    “超沉的呢。不过推车很贵,我没那么多钱……”少女刚抱怨了一句,目光突然一怔,续而猛地朝远处挥起手来。

    “对不起呀,我有点事要先走了,等到了霍格沃茨再见哦!”她迅速向身边的男孩道别,然后朝着远处一个棕色短发的男孩方向跑去。

    精灵王看着那个跟自己有着相似发色的男孩在原地气得跺脚,不由得有点好笑。这个男孩看起来似乎有点爱慕她,不过要是他看见那丫头变成大角鹿后的蠢样子,估计就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不过说起来,这个地方的所有人,手里似乎都是拎着可以拖行的箱子,或者推着用很多铁条制成的,装载物体的可以推的奇怪东西——似乎叫推车,只有她一个人拎着非常重的,巨大的包袱。

    她很缺钱吗?

    那边那位跟她关系不错的卷发男孩还算有眼力,帮忙拿了一只包袱,然后他们穿过一堵墙身体就不见了。精灵王能感觉到那堵墙上附着着某种魔法,他毫不费力地从墙上穿了过去,然后来到了另外一个充斥着魔法气息的地方。只是刚过来,这里见到的景象就让精灵王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很多有着强大力量的人。

    面前的这些应该都是人类,但是他们体内却有着比精灵还要充沛的魔能之力。很显然,他们将自己与外面空间的人类单独隔分出来,她应该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

    如果中土世界出现了这样一批人类,那将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一旦他们中有人投向了邪恶势力,整个世界都将会遭受巨大的灾难。但精灵王对此并不担忧,他隐隐觉得,除了那名少女,其他的人并不会与他的世界发生交集。

    很快,少女跟那男孩一起,又上了一个长条形的巨大盒子,这个盒子比之前的盒子要长出几十倍,里面装的人也更多,仿佛很多盒子组装在一起。精灵王对这只盒子十分好奇,他觉得盒子前进的时候十分平稳,而且速度非常快,不像马或者大角鹿那样颠簸,如果能弄一套在大密林里用应该不错。就是不知道这盒子能不能过河。精灵王甚至还认真观察了盒子的构造,记在脑海里,打算有机会叫精灵工匠打造出来一份。

    在盒子发出古怪的呜呜声,要开始行进时,精灵王快速跳进了盒子里,并一只盒一只盒地寻找,很快在某个密闭盒里发现了花鹿少女和她的人类朋友。他也就跟着走了进去,坐在少女旁边,想了想又换了个位置,坐到那男孩身边了。

    花鹿正在跟男孩一起快乐地聊天说话,并且共同吃着桌上的古怪食物。有奇怪味道的豆子,黑色的还会跳但似乎味道不错的青蛙,能吹出白色泡泡的糖果,这些东西都是那个男孩的,他还试图拿出一个南瓜味道的馅饼给随风,不过花鹿却拒绝了,转而拿出几只苹果派送给他,说是自己做的。

    原来那个东西就是苹果派吗?自己让厨房的精灵做出来,却故意不给她的那种似乎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把那家伙气的够呛就是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两个家伙在那边旁若无人地嬉笑,一起吃东西,精灵王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那个男孩还去给花鹿擦嘴边的渣滓,人类都这么不讲究吗?男女之间随随便便就互相触碰,明明不是夫妻或者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吧?还有,这家伙穿的衣服袖子都断了一大截,露出胳膊也不管,他就这么喜欢衣衫不整地呆着?

    那只花鹿也是,衣服扣子都不好好扣上,衣服也露那么多!之前在花园里明明就没这样……好吧,那时候是鹿不用穿衣服,后来变回一次人形也是光着的。真是不像话!

    之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精灵王突然发现自己怎么看她怎么觉得难受,衣服都不好好穿,胳膊腿都露着,难怪走哪儿都有人类男子找她搭话。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把自己外袍给她披上了。

    那件外袍也没有穿透她的身体,稳稳地披在了少女的肩背处。但是少女依旧对于精灵王和那袍服毫无所觉一般,继续高高兴兴地与男孩攀谈。虽然看不懂文字,但他们说话精灵王还是能听懂的,他们好像都是什么巫师,要前往一座学校学习巫术。那只花鹿似乎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看起来很兴奋,眼睛里都放着光。男孩不停地建议她进入一个什么叫“格兰芬多”的学院,据说是只有有着坚强的心灵和勇气的人才能进去。

    花鹿却对此很担心,觉得自己很胆小,恐怕只会进最差的学院。

    看她那担心的样子,精灵王忍不住摇头。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虽然脑子不好,人也胆小,但是勇气和坚强,她的身上一点也不缺。

    而且也会成为很厉害的巫师呢。能不厉害么?把他行宫里的碗碟毁了个遍啊!那些可都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董了……推车都买不起的人也不指望她赔……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洒了少女一头一脸。

    精灵王坐在斜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自打进了盒子,她就不停地在吃,已经吃了七八个苹果派了吧?还真是爱吃这东西呢。是鹿的时候就天天藏着苹果偷偷地吃,变成人了,又不停地吃苹果派。

    不过吃东西的样子倒不难看……

    技术也不错,一边说话一边吃,这么半天了还没噎着……而且也不知道喝口水……

    就在精灵王犹豫是不是把南瓜汁的瓶子往她那边推一下的时候,车厢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古怪袍服的男孩猛地拉开了盒子上的门,大声叫道:“你们听着,车厢里出现了摄魂怪!教授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们老实在这里呆着,待会儿一定不要打开车厢门!”

    “什么,摄魂怪!”名叫詹姆的男孩大吃一惊站起来,“不是说阿兹卡班现在已经取消用摄魂怪看守囚徒了,它们怎么会在火车里出现?”

    但黑袍男孩已经回手甩上了门,去别的车厢传报消息了。詹姆只能悻悻地退回来,脸上带着焦急和不解,喃喃道:“怎么可能,摄魂怪明明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了,怎么会在火车上……”

    精灵王并不知道摄魂怪是什么,但他从男孩的神情上判断出,这似乎是一种可怕的邪恶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