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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别拿村长不当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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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海清的威胁很快就兑现了。

    第二天一早,云开刚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了人事部的辞退通知。

    “云开先生:根据我院有关规定及您在试用期间的工作表现,鉴于您不符合我院的录用条件,经医院研究决定,自即日起解除与您的聘雇劳动关系,请在收到本通知书两日内,到人事部办理相关离职手续,并做好工作移交及所借公款和公物的退还……”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云开不屑地瞥瞥嘴,心想这人妖的动作倒挺快的。

    人事部发给云开的辞退通知,同时抄送给了孙晓晴,也抄送了药剂科的主任张焘。云开无所谓,打算拾掇吴海清之前,他就做好了细软跑的准备,可孙晓晴不干了,作为云开的直接主管,人事部没征求她意见就辞退她的人,这事儿她必须得讨个说法。

    本来按孙晓晴有些懦弱的性子,这事若发生在昨天之前,她还可能忍了,可不知不觉间,她也受了云开的个性影响,昨天的一番劝告更是打开了她的心结。这个表面上嬉皮笑脸、骨子里恩怨分明的便宜弟弟,刚认识不久就不顾一切地为她出头,她要是再不长进点,哪还有脸当人家姐姐?

    孙晓晴二话没说,就冲去了人事部。人事部主管姓韩,是位四十来岁的女士,窝在办公桌后面修剪指甲,见孙晓晴进门头也不抬,不阴不阳地问道:“怎么,有啥子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你们人事部凭什么无故辞退我的下属?”

    “试用不合格,医院有权随时辞退!”

    “云开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药剂师,你凭什么说他不合格?”

    “他没有药师资格证,甚至都没上过大学,有什么资格做市二医院的药剂师?”

    “他是没药师证,也没上过大学,那又怎样?”孙晓晴毫不示弱道:“这些信息在招聘他进来时就有记录,他当时既然通过了面试,那就说明符合岗位要求,现在咋就不符合了?再说了,人是我这个组的,是否符合条件也得我这个主管说了算!”

    “你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主任说了才算,副院长说了才算……”

    “我明白了。你们这是打击报复是吧?云开得罪了吴海清,你们就想把他踢出去,你们人事部,说到底就是个不干人事的部门……”

    “你敢骂人?!”韩主管扔下指甲钳,站起来拍着桌子喊道。

    “骂人怎么了?”孙晓晴也火了,针锋相对道:“你们干的是人事么?我告诉你,我会建议云开申请劳动仲裁,同时我会为他出庭做证,证明医院无理辞退合格员工,一切责任都会由你们人事部门负责……”

    “随你的便!”韩主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死猪不怕开水烫,孙晓晴也拿人家没办法,从人事部出来后,她又去了药剂科主任张焘的办公室。张焘倒是和颜悦色地安慰说:“晓晴,我知道你有情绪,可是你也是基层主管,要服从和理解医院的决定啊!要不,我立刻通知人事部重新招聘,不影响你的工作,这样可以吧,啊?”

    “主任,我完全没有个人情绪,而是医院在浪费一个优秀的人才!”孙晓晴在直接上级面前也不好翻脸,据理力争道:“云开的工作能力你是知道的,一个能顶三个人用,现在把他开除了,我这个组长还怎么做工作?如果要把他开除,那就把我也开除了吧,反正这中药房的小组长我也做不来了!”

    “晓晴,你这就是在闹情绪啊!”张焘不停在办公桌上敲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地跟你讲,辞退云开是院领导决定的,结果是不可能更改的。我只能把你的意见向上面反映,有什么变化再通知你,你先回去工作吧……”

    孙晓晴一言不发地回了中药房。云开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跟着受气了,起身倒了杯水给她说:“晓晴姐,你别折腾了。这医院我早呆够了,若不是跟着晓晴姐做事,我早就辞职了,没啥大不了的……”

    “我就是不服气!”孙晓晴从人事部到主任办公室折腾一圈下来,也被当成皮球踢了一圈,她是真心火了。

    老实人好欺负,可被欺负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也会绝地反击。孙晓晴宁可跟云开一起滚蛋,也要把事情闹大,她一边措辞写邮件,一边在心里说:“好吧,你们要折腾,姐就陪你们折腾,别拿村长不当干部!”

    一封题为《致市二医院领导的公开信》的邮件,很快传遍了医院。这封邮件抄送给了所有小组长、各科室主任、主任医师、院长及副院长,还包括一位分管医院工作的卫生厅领导——这是孙晓晴唯一有联系方式的领导。本来她还想转发给新闻媒体的,可她不认识媒体记者才作罢。

    邮件中引用了人事部的辞退通知,同时对云开的工作绩效作了详细描述,并隐约指出了云开跟吴海清之间的矛盾,矛头直指副院长等人。邮件的最后写道:“尊敬的各位医院领导,市二医院是公立医院,而不是某一两个人的私人医院,作为云开的直接上级,我恳请各位领导关注此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这起小小的事件中,开除的不是一个普通职员,而是一个天才药师;辞退的不只是一个试用期药师,而是所有医师、药师和护师的正义感……”

    起先没人回复这封邮件,却有不少人在偷偷转发,还不到中午下班时间,医院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邮件的内容。中午在食堂就餐的医师,都在压底嗓门窃窃私语,言语间流露着激愤和不齿的神色,脸上有压抑不住看好戏的期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云开这只蝴蝶的翅膀,让整个医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下午一上班,医院的内部邮件系统就热闹起来了。第一个回复邮件的人,居然是被云开找过麻烦的李响林医师。

    “这小子有意思,我喜欢!”李响林一边回复邮件一边嘀咕说。他是中医部的招牌,一技在身的他也不怕打击报复,直接在邮件里写道:“这样的药师,你们药剂科不要,我要!我向各位领导正式提出申请,请调他来我们中医门诊部当助理……”

    既然有人打头,后面的跟着就冲上来了。就象两个人在擂台上掐架,对方伙同裁判要将云开踢出擂台,孙晓晴挽起袖子冲上去大喝:“人多欺负人少是吧?那就看咱们到底谁人多……兄弟姐妹们,抄家伙上啊!”被副院长一伙人欺负太久的医院职员,尤其是医师药师这些技术人员,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呢,这下子全从看台冲向了擂台,于是单挑变成了群p。

    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刘旭,本来是看不惯云开的作风的,不过他更看不惯其他某些人的作风,比较隐晦地回复了一句:“云开,先别急着走人,请告诉我治疗笑病的药学原理……”

    住院部的护士长郭敏敏,当了护士十多年,神马级别的领导没见过?她可不在乎领导们的态度,直接在邮件中开骂了:“这样的医院,姐也没法呆了!我代表住院部所有护士表态,你们谁想赶走他,最好祈祷自己别生病,别落在我们住院部手里,妈蛋!”

    紧接着,一封又一封回复,以及回复的回复,接二连三地来了,还都是抄送给所有收件人的。卫生厅领导、院长和副院长都未表态,下面却吵成了一团糟,有人偷笑,有人暗骂,有人说真解气,有人说不象话,总之是全乱套了。

    “开除的不只是一个试用期药师,而是所有医师、药师和护师的正义感!”孙晓晴这句话被众多回复者多次引用。很明显,话题围绕云开是否该被辞退,逐渐分成了支持和反对的两派,而且越来越倾向于支持云开和孙晓晴。

    有人引用了网络流行语:“云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人引用了马丁?尼莫拉的短诗:“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著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奸猾的家伙,没想到你人气还挺旺嘛!”苏杭医师坐在电脑前,一条条地看完满屏的邮件列表,嘴角噙笑道:“姐还想摸你的老底呢,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地溜了。先看看热闹,姐可不是忘恩负义的银,必要时还是可以帮帮你滴……”

    苏杭这话说得底气十足。看样子,云开眼里的小气妞,也不是个没来历的人。

    作为市二医院的院长,秦如海这几年一直不太顺。他善于诊治病人,却不善于勾心斗角,加上支持他的上级领导失势,就逐渐被副院长吴国华给架空了,人事和财务大权都落到了人家手里,他这个院长反倒成了名誉院长。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他也没精力跟吴国华斗下去,很多事情都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辞退云开这件事,秦如海开始并不知情,直到孙晓晴把事情捅了出来。秦如海一直都很清楚,市二医院病了,还病得不轻,可他这个院长能给病人治病,却治不好医院的疾病。他若有所思地旁观着事态发展,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根除医院顽疾的契机。

    考虑许久后,秦如海拿起电话,慎重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与此同时,吴国华副院长也在冷冷地查看着邮件内容。眼看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利,怒火之下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将吴海清一顿臭骂后吼道:“瞧你他妈干的好事!”

    “混蛋,混蛋!”吴海清被他老子掐了电话,咬牙切齿地看着邮件列表,恶狠狠地骂着:“你以为教唆孙晓晴那贱人闹事,我就会怕你?老子整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