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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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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

    贴身侍女彩儿踉跄着,顾不得行礼,慌乱的奔跑让她的衣带都松散开来,面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花了,以致鬓发凌乱,满脸的惊恐。

    “慌什么?”华发女子自梳妆台前仰起头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灿然若明月?高峻如昆仑?文质而娴雅?清丽且脱俗?

    似乎,都是;又似乎,每一个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只是,唯一的美中不足,明明是一张润洁如玉的脸,却青丝不复,令人不禁感叹,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让她如斯般?

    彩儿稳了稳心神。毕竟常年地侍奉权贵,矜持与沉稳早已渗入她的骨子里。

    彩儿终于镇定了些,理了理散乱的发,深施一礼:“启禀娘娘,临淄王……他带兵杀过来了!”

    话音中还是忍不住颤抖。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面对生死之事,怕是没几个人可以坦然无惧的。

    华发女子便无惧于此,她竟然答了句“好”,似乎这一切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彩儿,去,将我那件红色云锦裙寻来,我要更衣。”女子依旧昂着高贵的头,傲然,自若,仿佛这一去不是面对一群杀戮者,而是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而她,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

    “娘娘……”

    彩儿想说“娘娘逃命要紧啊”,彩儿想说“娘娘我们去投奔长公主殿下吧”,可最终她终于吞咽下已经逼近嘴边的话语。那是她的王,是她的恩人,是她这短短一生中唯一的崇拜和仰望,她让她侍奉,她便侍奉,她让她生便生,她让她死——便死。

    “是。”于是彩儿施了一礼。

    娘娘不怕,她便不怕。

    重铠利兵的男人们,早已经杀红了眼。

    曾经的皇后殿下、曾经的公主殿下的寝宫,早已化作一片血海。

    宫廷,这便是最最真实的宫廷。杀戮者杀戮被杀戮者,然后又被新的杀戮者所杀戮……

    杀,不停地杀,用看得见的刀和看不见的刀——

    直到无人可杀,直到那个最后的杀戮者得到一切。

    手上沾满鲜血的男人们,簇拥着他们的主子,那个同样满手鲜血的男人。

    他在进入这处府邸的那一刻,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激荡。

    他那么想见到她,就像他年少的时候无数次仰望高高在上的、陪侍在祖母身畔的她。

    他又那么害怕见到她,他曾经那么崇拜她、那么爱慕她,而她却……曾经的少年心中,她是他唯一的神,高洁的、才华横溢的、不沾一丝尘世杂质的。

    她怎么可以那般?

    怎么可以!

    他要亲自来问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他的梦,她怎么敢毁掉他的梦!

    “殿下。”女子欠了欠身,冷傲地、孑然地立于面前。

    她还是那般美丽,只是那一瀑白发晃了他的眼、刺了他的心。

    “殿下是来索要婉儿性命的吧?”女子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只是谈论平常事。

    “婉儿,你……你怎能?你们怎能?”他攥紧了握剑的手,“你们……当真让我失望至极!”

    女子凝着他,悲悯,就像当年凝视那个无辜而羞涩的少年。

    “三郎,你不懂。”她说,平静,自然而然。

    “我……我怎么不懂?”男子忽的激动了,他不喜欢被自己仰慕的女子仍然当做不懂事的孩子。

    女子无谓地笑了。知心话当送与知心人,既不知心,何必多言?

    她居然还可以笑成这般?男子恼羞成怒,他高扬着声音,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足以为自己壮胆吧?

    “上官婉儿勾结韦氏,毒害先帝,祸乱朝堂!本王谨奉相王命,缉拿至此!闲杂人等统统退下,抗命者斩!”

    上官婉儿不忧不惧,失笑:“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李隆基刚刚聚起的胆气瞬间被她击得粉碎。

    “临淄王,你不必多费口舌,这里,只我一人而已!”

    猎猎红裙迎风而动,像一丛绛烟,更像一团火!

    “你竟穿着……”李隆基瞧这裙子,无比眼熟。

    “不错,今日,我便要穿着这红裙——”

    上官婉儿说罢侧首一指:“临淄王,你来看!”

    “啊!”李隆基惊呼一声。

    不知何时,冲天火光大起,几要烧裂这漆黑的残夜。

    他突地意识到了什么,“婉儿,不可!只要你诚意悔过,当有一线生机!”

    他咬着牙说出。

    曾经,他那么想让她死;可事到临头,他竟真的怕她死了。

    “悔过?我既全心向付,何来悔?”上官婉儿轻蔑地看向那个此刻无比卑微的男人。

    最后的时刻,她不再自称“奴婢”,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奴婢,她是即将羽化的仙!

    她不再看向那个男人,不再看向任何人,孤傲地、没有一丝犹豫地朝着烈火冲去。

    “不!”李隆基喊得声嘶力竭。

    从此之后,他少年时的所有的幻梦,碎了。

    火过处,残垣断壁,焦土一片。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夜晚,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在上官昭容府的废墟中拾走一个蒙尘的金色盒子,然后消失不见了。

    文晴很闲,闲得长毛。

    已经多久没接新戏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就连她的经纪人都懒得搭理她,全副身心去追随那个刚一出道就引无数少女惊声尖叫的小鲜肉去了。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有戏接的时候,她也顶多是个女二号,女一永远轮不到她。在圈里混了五六年,从脸蛋嫩得能掐出水的大龄萝莉到现如今半只脚迈进三十大门的资深“剩女”,文晴想想自己的从艺生涯,也是醉了。

    现今,大家都爱男神女神、爱小鲜肉,最不济的大妈大婶观众群还爱个“国民媳妇”、“国民女婿”的,文晴自问自己哪个都贴不上边。就算是变了性,就凭她那不会讨好卖乖、更不会做小伏低的性子,她也火不起来。

    她这辈子啊,估计也就这命了。撑不着,也不至于饿死,偶尔接拍个“全国一万强”企业排名里都找不到的公司的广告,或者在某武侠剧里串个“傻姑”的角儿,还都不好意思管人家要片酬。都是朋友啊!

    文晴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心没肺好交朋友,加之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的她背景深、底子厚,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往她身边扑,她还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于是结果就是,她自己没红,倒是把身边熟人都给捧红了。大红大紫最成功的莫过于她曾经的好姬友、如今的前女友上官橙。现如今,要是谁敢说不知道“国民女神”上官橙是谁,你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想到这个女人,文晴就大觉头疼、牙疼、胃疼……下垂+宫.疼。

    她当初怎么就眼瞎了和这女人搞到了一起?

    漂亮女人多得是,漂亮又文静家境又好的女人,娱乐圈里更是大把抓。可她怎么就看上了上官橙?

    不对,是上官橙钓上了她!

    文晴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清楚了一个事实:同为表演系毕业,人家上官橙的演技比她高多了。或者说,她文晴就是一本色演出,上官橙才叫……女人是一本书。

    再次想到自己曾经傻不隆冬地那么上杆子上官橙,还各种主动地帮她勾兑这个制片、那个导演,文晴的心情更不好了。

    人呢,心情一不好呢,肚子就饿,一饿呢就想吃东西,就算是不吃面,弄个沙拉也是极好的。

    保持身材?

    去他妈的身材!

    她已经是娱乐圈一朵过气的压根没红过的花,要身材要个毛线啊?身材当饭吃啊?身材当规则潜啊?

    赌气般,文晴把能找到的食材统统找了出来,“叮了咣啷”地在厨房里一通忙活,十五分钟之后,捧着个kingsize大饭钵,身上套着华丽丽维尼熊家居服的文晴踱到了卧室。

    “啪”,按开遥控器,电视播到娱乐新闻。

    作为一个科班出身、职业素养满满的不红女艺人,文晴一直保持着收看娱乐新闻的习惯,虽然那个男主持娘娘哒。

    “啊呜——”吞下一勺子混杂着蛋黄、蛋清、蔬菜、水果、沙拉酱以及千岛酱的重口秘制沙拉,文晴觉得生活竟然如此惬意而美好。

    “大”字形摊在自己的大床|上,文晴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喟叹一声,就差亮出来白嫩嫩的肚皮晒太阳了。

    生活如此多娇,引无数懒蛋竞折腰。

    “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哦,天哪!真是个可怕的消息……”电视里娘们儿唧唧的男主持又开始自以为是地卖萌了。

    “你的声音才是最可怕的!”文晴抖落掉浑身的鸡皮疙瘩。

    “正在竖店拍戏的《咒》剧组今早突发意外……”

    “《咒》?怎么这么耳熟?”文晴自言自语着。

    “……演员正在一个仓库中拍摄时,一场意外的大火突然发生了……”

    “那不是上官橙新接的戏?号称‘新视野惊悚悬疑’片的?”文晴蹭的坐起了身。

    电视里,小娘男还在嘚不嘚。

    “……庆幸的是,除了男女主角受轻伤外,并没有其他的伤亡……我们将继续关注这一事件,给大家带来最新的消息……”

    文晴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轻伤。

    即使早就发誓和那个女人“老死不相往来”,文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牵挂。

    哎!这么乱炖的沙拉也吃着没滋没味了。怎么这么腻啊?

    文晴悻悻地把大饭钵扔在一边,翻出手机,划出那个号,拇指在“拨”与“不拨”间徘徊。

    “算了!”想想那个女人曾做过的那些事,文晴又把手机撇开。

    坐立不安,干什么都不对劲儿。

    文晴觉得整个人都很不好。

    冲了个热水澡,才略觉轻松些。

    “咔哒”,她拧开锁孔,拉开一个小抽屉,那里放着文晴无比珍视的东西。

    一个黄金色的,隐隐泛着古意的小盒子。

    那也确然是个黄金制成的小盒子,只是经历的岁月太多了,当年的光芒与锐利都付与了光阴,只留下深沉与静默。

    打开。

    文晴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个物事。那是一根碧玉的簪子。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她妈妈送给她的礼物。据说是传家宝。

    当年文晴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为什么熟悉如斯?

    十八岁的她苦苦思索了一天,才恍然忆起,就是这根簪子,她幼年时无数次梦见的那个女人——

    就别着这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