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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绝处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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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已经相信,黎俊柏还是找专业人士鉴定录音的真伪。

    “是真的,不是伪造。”专业人士说,用仪器分解调高音量,这回,不只说话,隐隐约约的宴会的背景音乐声也能听到。

    证据确凿,黎俊柏仍不愿相信,思虑再三,拿着录音去找黎成祥。

    黎成祥得知黎俊柏已知他母亲身亡的真相,愣了愣,又惊又怕,怕儿子承受不住打击,再一听说凶手有着落,顾不上追问他从哪得知真相的,急忙打开录音听。

    “居然是他,难怪当时一直查不到。”黎成祥气得周身发抖,对沈佳雯和阮绩民偷情倒没有在意,只注意到阮绩民强-暴他亡妻。

    “当时为什么没怀疑他?”黎俊柏问,这是关键。

    “他的性格有点绵软,怎么看都不像穷凶极恶的人,而且他当时刚跟徐凤英结婚一年,连戏都不肯去拍,鞍前马后侍候徐凤英,把老婆女儿疼到骨子里,那天晚上陪着徐凤英出席宴会,他抱着两个月大的女儿一起参加的,徐凤英要跟人应酬谈话,女儿一直由他抱着,我当时怀疑了所有人,就是没怀疑他。”

    “参加宴会怎么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女儿去?”黎俊柏皱眉。

    “二十年前的宴会不像现在这么严肃,虽然也带着目的,但是更多的是感情交流,而且那晚请客的袁家有一个才两岁的孙女,袁家年轻一辈仅有的一个孩子,爱如掌珠,跟袁家攀关系有孩子跟着去更融洽。”

    原来如此,阮绩民抱着才两个月的女儿,的确没有行凶作恶的可能。

    黎俊柏沉思,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划动,霎地眼神一黯。

    若是有人帮阮绩民照看女儿,则没什么不可能,沈佳雯知道阮绩民做的丑事,也许,与沈佳雯有关。

    黎俊柏想的,黎成祥也想到了,刹那间目眦欲裂,“我知道了,沈佳雯是帮凶!沈佳雯那天晚上也参加宴会了,而且有好长一阵子不见,查凶手的时候因为只查男人,我忽略了她。”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阮卿卿真的是害死他母亲的仇人之女!

    黎俊柏掏出香烟,默默地点上。

    淡烟缭绕,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许久后,烟灭了,世界又是一片冷酷的澄明。

    黎成祥沉浸在找到凶手的狂喜中,泪流满面。

    “俊柏,太好了,是你妈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使我们大仇得报。”

    是啊,大仇得报,是好事,黎俊柏扔了烟蒂,“你觉得,徐凤英知情吗?”

    “肯定不知情。”黎成祥毫不迟疑说,“徐凤英那人疾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要是知道了,第一个不会放过阮绩民。”

    “那就不动腾飞,我问问褚乔林,能让阮绩民最高服刑几年,让他下半辈子在大牢里度过。”黎俊柏寒声说。

    “嗯,不要动腾飞,徐凤英不容易,而且,你妈出事后,她丢下公事,连女儿都顾不上喂奶,在医院陪伴照顾你妈近一个月,我和她是同行,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过借这件事弄臭弄垮富通,品格真的没得说。”黎成祥也赞成。

    黎俊柏唤来褚乔林。

    安慰的语言是多余的,褚乔林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听完录音后,摇了摇头。

    “仅有这个不行,不能作为证据,这里面只有沈佳雯一句话,没有阮绩民的亲口承认,法官不会采信。”

    停了停,褚乔林接着又说:“俊柏,事情过去二十年了,就算证据确凿,也已经过了法律规定的追诉期。”

    “法律已无法制裁凶犯了么?那就只能用私下解决的手段了。”黎俊柏冷冷道,手指捻动,手里的香烟折成两截,烟丝散落茶几上,他拈了起来,极有耐心地,一条一条捻成粉末。

    密密匝匝的寒意,褚乔林微微颤抖,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让阮绩民身败名裂,生不如死。”黎俊柏微微笑,眉眼冷肃,笑容带着凌厉的杀意,尖锐如刃。

    “阮卿卿跟他长得那么像,不用做鉴定,也可以肯定是他和徐凤英的亲生女儿,你报复阮绩民,阮卿卿怎么办?你和阮卿卿……你们……”褚乔林微有伤感,结局不用问,其实能预料。

    “她为什么不是纯粹的乡村女孩?”黎俊柏低喃,把茶几中间的兰花盆抱到跟前,失神看着。

    兰花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呵护,比刚买回来时更青翠,枝条婀娜多姿,洁白的花朵因挪动而轻轻摇曳着,像温柔的美人,娇羞情怯,惹人怜爱。

    手机在口袋里颤动,黎俊柏掏出来看了一眼扔到茶几上,默默地更细致地给兰草浇水,精心呵护叶脉。

    不用看,也知是阮卿卿的电话,褚乔林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不接也不是办法,不然,你跟她讲清楚,分手吧。”

    分手两字像钢刀捅入心脏,黎俊柏握喷壶的手一颤,壶嘴歪了,清亮的水流洒向一旁的手机,手机屏闪烁,不久暗了下去,铃声也随之消逝。

    “陪我到霞光路走一趟吧。”呆在屋里快疯了,黎俊柏站了起来拿起大衣穿上。

    霞光路上有属于黎家的一座大宅,黎成祥以高于市值两倍的价格购买的,在暖心私房菜附近,本市面线巷之外另一个没因时代变迁还保留着原来面貌的角落。

    面线巷是贫民窟,霞光路则相反,是g市曾经最繁华奢丽的存在,那里是早期g市家底蕴厚的富贵人家的住宅,即使二十年过去,房子与大都市的其他住宅相比也毫不逊色,古色古香旖旎芳华,因为有文物纪念价值而没有拆迁。

    黎俊柏以前好奇父亲怎么买下一座宅第,不居住不出售也不打理,不符合商人的思维模式,现在却明白了。

    那座大宅就是他母亲出事的地方,许多年过去,当年的真相沉在岁月的河流中,凶手也无从追寻,父亲仍然不愿放弃,将宅子买了下来,盼着案件原发地完整地保留着,有一天能寻出凶手。

    黎俊柏的白色宝马出了贵和转弯,阮卿卿恰开着车过来,远远看到,不由得一愣。

    从乡间回城一周了,黎俊柏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她忍不住给黎俊柏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后来就是关机,她担心他有什么意外,却原来好好的。

    这个样子跟以前的反复无常又是一样了。

    不会的,以前是误会,现在他不会对她一时冷一时热了,想起故乡中那几日的相处,阮卿卿情难自禁,脸颊也微微泛红。

    阮卿卿略一迟疑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飞檐翘角的两层小洋楼,极大的一个花园庭院,当年的主人想必是g市的顶尖人物,才能拥有这么豪华的一座宅第。

    如美人迟暮,早日的倩影稀依,留下的只有破败零落。

    荒草漫径,满园落叶,秋千架上也长了青苔,宅第空空荡荡,腐朽的气味充斥鼻端,曾经的奢华旧梦只能从诺大一座园子看出昔日的富贵繁华。

    耳畔似乎有老式录音机在转动,黎俊柏走了一圈后,视线落在园子东北角梧桐树旁的双人石凳上。

    那里就是徐凤英发现他母亲的地方。

    高大的梧桐,根粗身壮,满树荗叶,夜里恰好遮住光线,掩盖了罪恶。

    想像着母亲当时的无助和悲苦,黎俊柏抓着梧桐树干的一双手霎地抓紧。

    阮绩民那个畜牲,绝不能不会放过他。

    “你打算怎么对付阮绩民?”褚乔林小声问道。

    “本来打算走正途,通过法律制裁把阮绩民送进大牢,不动腾飞,眼下要私下解决,腾飞不倒,就算徐凤英不包庇他,也没办法整他,何况夫妻攸戚相关,徐凤英也不会坐视他有难不理,只能弄垮腾飞把徐凤英整趴,再来动阮绩民。”黎俊柏淡淡说。

    阳光从半空中洒下,经过梧桐叶的遮挡,只余了点点光斑,他的眉眼在半明半寐里扭曲。

    这一仗将是鱼死网破的惨烈,不止徐凤英,连阮卿卿也会被波及。

    脚下大地摇晃,褚乔林打了个寒颤,怔了半天,说:“阮卿卿还不知道徐凤英和阮绩民是她的亲生父母,要不,我们赶紧找到谢莫忧,让她俩交换回去,你就当不知道真相,不跟她结婚,也别伤害她,让她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地。”

    他记得,跑马场阮卿卿酒精过敏后黎俊柏的暴怒,音乐会上的醋火中烧,从石坪坝回来后的甜蜜笑容。

    伤害阮卿卿一分,就是伤害黎俊柏自己两分。

    “我不会利用她布局,至于能不能远远避开,只能靠她自己了。”黎俊柏涩涩道,抓着梧桐地手攥得更紧,树皮的粗糙磨痛了肌肤,却未能压下心底深处的心疼。

    血脉相连割舍不断,阮卿卿以后的路他无法替她安排,也无法替她做主。

    和褚乔林走出古宅时,黎俊柏忽地停下。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就停在他的汽车旁,车上走下来的人儿纤细轻盈,他看到她,她也同时望了过来,笑容从清丽婉约的脸上绽开,甜甜的、润润的从心窝中透出来的喜悦。

    “你开得真快,我从贵和追到这里,差点就找不到你了。”阮卿卿嗔道,她开得慢,车技也无法和黎俊柏相比,远远落在后面,追到霞光路,绕了半天才找到黎俊柏的车。

    “找我有事吗?”黎俊柏竭力压下心头矛盾的思绪,满心的苦涩,看着她,仍难掩喜悦。

    “没事不能找你?”阮卿卿反问,羞涩地笑,靠过去拽住黎俊柏胳膊撒娇。

    娇软的亲昵依赖气息,动作像个孩子,微微仰起的脸庞如雪般白皙,阳光下雪色的光芒洁白润泽,黎俊柏被刺痛了眼睛,涩涩地只想调开视线。

    “怎么啦?”阮卿卿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微一愣,眼角就瞥到走在黎俊柏身后的褚乔林,不觉红了脸,急忙松开黎俊柏的胳膊。

    褚乔林冲阮卿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眼角看黎俊柏。

    要断,就不能再粘粘乎乎下去,拖的时间越久,对阮卿卿的伤害越重。

    黎俊柏何曾不明白,只是,理智一回事,行动却又是一回事,“你开我的车回去,我和卿卿去看电影。”把车钥匙扔给褚乔林,拥起阮卿卿朝她的车走去。

    “看电影?”阮卿卿很惊奇。

    “咱们还没正式约会过,去约会。”黎俊柏笑道,最后的盛宴几个字浮上脑海,笑容苦得涩滞。

    阮卿卿羞臊地低垂下头,没看到。

    八十元一张票,黎俊柏买的情侣卡座,三百元,阮卿卿乍舌,有些心疼。

    电影院的功能已由早些年的看电影转变为情侣的约会地点,黎俊柏左右看了看,跑去买了一桶大号爆米花和两杯热牛奶。

    阮卿卿沉浸进暖融融的奶香味里,享受着一同进场的其他和情侣一同过来看电影的女孩羡慕妒忌的目光。

    “你看,那些女孩子都在看你?”她歪到黎俊柏身上,踮起脚尖咬耳朵。

    “当然,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从幼稚园开始,就是人群的焦点了。”黎俊柏揽着阮卿卿的手臂紧了紧,昂起头作眼高于顶的骄傲状,不敢看她的如花笑靥。

    女孩子在看他,男人们何曾不是在看阮卿卿。

    报仇的脚步迈出去,不管阮卿卿是否知情,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不可能和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的女儿在一起。

    《泰坦尼克号》,据说情侣必看的电影,大船沉没那一刹,电影院里都是呜咽和低泣。

    “应该带你看一部高兴一点的。”黎俊柏原来就沉郁的心情更加压抑。

    “挺好看的,娇红妩媚终会成残躯枯身,再美的花事也会在似水流年中淡去,渐至索然无味。这个结局,爱情对他们来说就是永恒了。”阮卿卿摇头。

    她的想法很悲观,老树空干,孤帆远影,千年百岁的感悟,不是年轻人会有的想法,黎俊柏愣了愣,有些意外,猛然间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

    伊莲会所的走廊,她抬头间,似是满身风雨海中走来,憔悴和疲倦,风霜凝在年轻的眉宇间,身侧的浮华和奢侈像雨中薄雾迷幛,更加深重地刻划了她的痛苦。

    那瞬间他有些失神,后来想,那时,他差点神差鬼使伸了手出去,他想抚去她脸上的苦涩。

    可以预见,以后那张年轻的脸,会凝聚更浓更深的痛苦,而这痛苦是他加在她身上的。

    还没分开,心已在疼了。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阮卿卿悄声问,脸颊漾起羞涩的红晕,刚才在卡座里,黎俊柏一直心不在焉,她以为,他想亲热。

    她的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黎俊柏身体僵了僵,两人走到车旁了,他本来想说,自己临时想起有事要先走,脱口而出却变成:“到我那边去,怎么样?”

    阮卿卿自然不会有异议。

    经过德百商厦时,阮卿卿想起第一天去富通大厦下车给何姒买东西,闻到货架那一边黎俊柏身上的香水味,脸上笑涡更深,勾住黎俊柏胳膊低声说了出来。

    “那一天早上我的确到德百来买过东西。”黎俊柏微一愣,侧头看了阮卿卿一眼,打了转向,“咱们到这边买了肉菜回家自己做饭。”

    “好啊,反正辛苦的是你,我做的太难吃了。”阮卿卿大言不惭,挤眉弄眼。

    熟悉后,她其实很调皮,像小孩一样狡黠,也许是从小家庭环境逼着太懂事,难得有撒娇的机会,黎俊柏胸腔里升起一股闷火,一个急转驶到停车位上。

    发动机还在颤动轰鸣,阮卿卿的一只手刚搭上安全带系扣,他的身体压了过来。

    有些凶狠残暴的掠夺,阮卿卿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头晕目眩,他离得那么近,睁着眼也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知道他的臂膀那么有力,怀抱坚实而又温暖,他狂热地吻她,像失控的烈马横冲直撞。

    嘴唇先是麻,接着是痒,心和身,骨缝都感觉骚-痒,熟悉又陌生的渴切念头从心底模糊地升起来,天气很冷,后背靠着的车门冰冰凉凉,后颈肌肤因寒冷而轻颤,阮卿卿瑟索了一下,迷糊里只想撷取更多的暖热,一只手往不该伸的地方摸了过去。

    那地方滚烫如火,似铁匠的风炉烧出来的烙铁,高热的温度能将人融化。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一双柔软的小手,心爱之人的小手,黎俊柏觉得自己疯了,失去的恐惧和绝望的情绪本就将他快逼疯了,眼下更是到了临界沸腾的顶点。

    阮卿卿醉了,明明不该的,座椅缓缓往下降,直至完全平放,他整个人侧趴在她身上,沉沉的力量压得她背脊很疼,脑袋因倒垂很不舒服,却完全不舍得拒绝。

    “卿卿,把我推开,咱们不该这样的。”黎俊柏短促而急迫地低声道,浓黑的睫毛投下阴影,遮掩了眼眸的情绪,面庞肌肉紧繃,严肃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