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惑听这些医术上的话,只觉头痛欲裂,低呵:“说人话。”
陈太医一抖,赶紧直白地说:“自古就有冷药避孕之法,也就是说女子若长服药性寒凉之物,就会导致体寒不孕。而册子上所记,给贵妃娘娘所下栀子、黄岑等就是寒凉之药。”
想了想,陈太医又说:
“娘娘幼时辛苦,故而本就有体寒气虚之症,少用一些寒药,症状只会和本来的体寒症状相叠,平时很难看出端倪。等到药力在体内积累,水滴石穿之日便是……”
他抬头偷偷看了眼皇帝,低头小声道:“便是彻底绝了子嗣。”
啪!
一个青瓷盏重重碎在陈友禄面前,连大一点的碎片都难找,尽是如星子般的点点碎屑,可见掷盏人的愤怒。
这是李惑今天摔得第二个盏。
帝王之怒,触目惊心。这次不光是宫女太监,连座上的后妃们也都到桌案旁边跪了一地。陈友禄更是顾不得瓷片割人,直直跪在前方满地的碎瓷上面。
“陛……陛下息怒。”
陈友禄清楚眼下只有他能平息这火,所以硬着头皮道:“幸而下药之人害怕露出马脚,每次分量都不多,再加上贵妃娘娘常用补气暖身的药,还铺以艾灸熏浴,故而只要不再进服寒凉之物,细心调养,还是可以绵延子嗣,为陛下分忧的。”
果然,这话一落,就听座上帝王深深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吐出,静了好半晌,用平静的声音说:
“都起来吧。”
扑簌簌。
嫔妃和宫人陆陆续续起身,地上留下的依旧是司徒蓁,春生和申掌事。
司徒蓁做梦也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她眼睛惊慌失措地乱转,在瞥到申掌事的时候灵光一闪——
“你说!你背后主使是谁?!”
就算她诬告了贵妃又怎样,她也是受害者啊。
只要祸水东引,让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就有退路。
来到殿上一直沉默的申掌事,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殿上扫过,最后大殿左侧。
他向前爬行两步,喊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名字:“慈荣太妃,太妃娘娘!救救老奴,老奴都是听您的吩咐啊!”
慈荣太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胡言乱语!”
面对聚焦而来的目光,她冷声反驳:“本宫一个孀居之人,有何理由要干涉陛下后宫事?”
是啊,先帝年间慈荣太妃还能争一争,搅一搅,现在陛下在位,她化身避子观音到处发药能有什么好处呢?
在大部分人眼里,她完全没动机来趟这趟浑水。
申掌事脸上的皱纹夹着苦涩,混浊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恐惧。
他说:“老奴想到,娘娘是不肯援手的。罢了……我活到这岁数也够本了。那宫正司的烙铁鞭子,我这老身板就不去尝一尝了。”
说罢,申掌事口中喷出一口乌血,倒地的瞬间闭上双眼,顷刻没了气息。
嫔妃惊叫出声,刘宁海几个箭步来到申掌事旁边,探他的脉搏。
很快,刘宁海对李惑禀告:
“应是来之前就服了毒,已经去了。”
自此,宫中的无头悬案又多了一桩。
而谁也没有发现,椅子上的贵妃娘娘浑身脱力地往下坠了半寸,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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