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贞听罢,心中愤慨,忍怒劝道:“此处决非久留之地,便在一两日内,速速脱身。”
隐娘摇头含泪叹道:“若脱得身时、我早去了,想那鸭儿,哪里肯放?”
世贞沉吟片刻,正自思量计谋,忽听楼下乱哄哄一片寒暄说笑之声,自有那鸨几仰面向楼上喊道:“我儿今日大喜,看看是哪个来了。”世贞隔窗向下望时,却见是徐知府,换作便装打扮,由那鸭儿和丫环陪同,竟向楼上走来。
原来那徐知府做孝廉时,也是这里的常客,只是尚未发迹,且又是那抠抠屁股唆手指头的主儿,再因屡次见不到婉云,哪里肯出许多银两,因此那鸭儿虽不冷落得罪,却也不热情迎酬。如今见他做了知府,恰是屎壳螂变做了知了儿,一步登天。那鸨儿脸也短了,眼睛他细了,嘴巴也大了,腰也弯了,竭力巴结奉迎,亲自引上楼来。
来到婉云房间,见外室空无一人,只是桌上放些零乱诗画,几人先自诧异;听到屋内言语之声,又见世贞与宋旭竟在里面,那知府心下叫起苦来,叹道:“天下多少名人高士,都无颜见得她一面,为河如今他二人却上手?”妒忌之心,油然而生,却道不出……
那鸨几倒是风月场中人,惯会说话,心下替知府叫苦,脸上却堆笑贺道:
“难得我儿接客,梳弄之喜,可贺可贺!今日知府老爷来看你,自当作陪接待。”
隐娘本在低头饮位,听了这话,百般羞恨,只是红着脸儿低头不语。娇怜姿态,益发光彩照人。
那知府平素只恨屡屡不得相见,此时一见,果然娟丽绝世,唇边春盎,秀靥呈娇,真个有扬阿激楚的丰采,不觉神飞魄荡,连连咽下几口唾沫,悄俏将那暗藏于袖的春药,情不自禁捏到手中。正是:偷云携雨意偏浓,苦忆题诗寄不成。
此身惟愿常相傍,同赴阳台巫梦中。
那知府心痒骨酥,眼睛看得直了。忽见世贞望他,蓦地才想起还没见礼,心下尴尬,慌忙拱手施礼,谎话儿出得倒快,煞有介事说道:“兄长原来在这里,下官四处寻找,只是苦苦寻你不见,敢是不赏小官脸面,特意躲到这里?”
世贞问道:“寻我何事?”
也是活该世贞生事,那徐知府蓦地想起今日昆山顾琼拜托邀世贞到府饮酒赴宴之事,恰好乘机作人情,编个谎话说道:“兄长到敝处多时,一向多有怠慢,心下甚是悔愧。今在府衙略备薄酒几怀,敬请兄长尊驾光临,以叙情怀。”
世贞说道:“我与府尊原非相识,何言一向怠慢?但承盛情便了。”
徐知府见他执意不肯,又赔礼说道:“实不相瞒,今日酒宴之邀,却是兄长至亲昆山顾老爷盛情,道是有要紧家事与你相商。”
世贞冷冷说道:“我既与他辞行,却又商量什么?”
徐知府道:“听那顾者爷言语之意,似为小姐联姻之事。皆因以前为小姐所许婚事,小姐誓死不从,故惹下许多乱子。今日看来,顾老爷似有悔愧之意。
自言对不住小姐与兄长,便请下官从中撮台,以解旧怨……“
世贞听他这话,哪知是计,心中暗喜,自思忖道:“正愁被此事所缠脱不得身,若果如此,一则平息下这许多风波,二则日后也便好相处。果真姑父允得亲事,便暗里将那珍画奉还于他,再设法为隐娘脱籍,我们便远走高飞,心下坦然,也无许多牵挂。”想到这里,便一口应允下来。遂与宋旭告别,又暗暗与隐娘私语叮嘱几句,竟随徐知府往府衙而来。只因这一去,有分教:“”酒席暗设离山计,无端又惹横祸生。
欲知后事,下回待叙。
第九回 无情父逼画夺娇 荔枝女移花接木
却说世贞同徐知府来到他私衙,顾琼已在门前等候。一同进来,见礼坐下。
徐知府道:“王大人是远客,只委屈了。今日私会,休要见外,便如在家一般。”
顾琼道:“今日承蒙府台盛情,设宴款待我与侄儿,没甚敬意,前日新买了个妹子做演技,特唤来赏玩。”先是在知府斋外小园上茶,那小园叠石成山,疏泉作池,奇葩异卉,遍地都是。迎面雕阑曲槛,别有洞天;雾阁云窗,极为雅丽。
茶上,知府请世贞入首席。世贞因顾琼在,道是晚辈,谦让顾琼在上;那顾琼又推知府上座,知府又恐失礼,复推世贞。谦让半日,方才分宾主坐定。少顷唤那演技妹子入内,果见其貌先不一般。眉目如画,双颊如晕若霞,短衣打扮,益见其矫健英姿,轻捷如燕、上前叩过头,遂在园中演技。
先是在草坪处,对竖起两根粗大坚实的竹竿。竿首各有孔,穿一条十丈余长彩索,横亘如虹,高出檐际。那妹子轻捷如猿,手脚齐施,嗖嗖数步,攀到竹竿顶端,遂凌凤微步,立于彩索之上,且退且前姿;少顷,忽在索上凌空腾跃,翻起筋斗。或向前翻,或向后翻,若履平地,惊鸿游龙,不可比拟。俄尔凌空腾起,忽失身坠落下来。众人皆惊,一声啊字未出口,忽见其金莲如钩勾住绳索,掷身倒悬。众人叹其技险,捏一把汗,又见她翘起一足,只用单脚勾住绳累,往来摆荡,如流苏飞腾,久之,纤腰叵折向上,头近绳索,却又不攀援,反探首出胯下,柔若无骨。
世贞看得高兴,叹道:“小小年纪,如此绝技,确是罕见。”。“一言来毕,见她蓦地翻腾向上,还没看得仔细,又见她单足立于索上,合掌效南海童子膜拜,随后翩然而下,轻掠云鬓,嫣然一笑,竟神色自若,众人为其绝技惊骇,无不赞叹……
那妹子只十四五岁,乃吴中人。顾琼新近买来的。乡里人家女儿;要不多银子,只四两半。顾琼爱她艺技,宁肯多花了一两五钱。演技完毕,那妹子叩头谢赏,徐知府喜她色艺双绝,牵她手儿问道:“你叫甚名字,几岁年纪?”
那妹子羞涩道:“我今年十五岁了,名叫云倩。”
顾琼见知府喜欢,遂顺水推舟说道:“若是府台大人喜欢,便送与你罢了。”
知府自然不拒绝,甚是欢喜。世贞虽是怜惜她技艺,也不便多言。
这时室内摆上酒席,仆人来禀报。知府遂邀二人到棬里。穿过夹道,进了一个月亮门,里面三间小棬,壁上桂一幅单条轴画,却是唐寅手笔,新花百金购来,尚未向赵文华进献,不知他竟去了。徐知府见这画儿,摹地又想起刚才新得的云倩,心想即是无从进献,一并自己留下受用罢了。自是会心一笑,二人哪知就里。
室内一张树根雕做的天然茶几。摆着个古铜花觚,内插几枝玉兰海棠。宣铜炉上焚着香,案上摆着几部古书;壁上挂着一张锦囊古琴,兼之玉萧、象管,俱是昔日爱妾所喜之物。如今爱妾既去,上面也蒙了些须微尘。房内铺一张柏木水磨凉床,白纱帐子,大红绫馒,馒上画满蝴蝶,风来徐飘,宛如活的。床上正是薰得喷香,只为驱逐那夜夜腥臊之气。窗外白玉石盆内养着红鱼,绿藻掩映,甚是可爱。柱上贴一幅对联:“堪怜花底莺声巧,不使天边雁影分。”却正是徽王真人手迹。,那真人原住此房,近日不知又云游何方,只留下一床锦梦。
三人饮酒时,世贞问道:“今日姑父邀小侄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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