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衿意识到不太对劲,趴着门缝往头里瞧去。但见屋里除了薛叔,再无一人。他正坐在床边上,拿着一件新做的蓝色缎面袄子,对着虚空比来比去,仿佛真有个无形的人站在那里,让他试那新袄是否合身。
对着虚空比了一比,薛叔那已满是皱纹的眼角挤出一个慈爱的笑,“正好合适!你王婶子的手艺就是好呢。新袄子先放一边,天晚了,咱们睡吧,明儿就给你穿新袄子了。”
薛叔说着,又仔细地将那袄子叠好,放在一边的箱子上。又顺手从箱子上拿起一副画,那上头简陋地画着一个人,依稀是个十二、三岁的男童模样,只不过画得粗糙,只徒有一个形罢了。
但是薛叔看着那副粗糙的画,脸上却能露出最慈爱的笑容来:“豆儿,一床被子太冷了,爹的被子就给你盖了。你好好的盖严实了,莫要冻出病来。”
说罢,他便将那副画小心翼翼地放到憨豆儿往常睡觉的床上,又仔细地盖上被子,末了还将自己的那床被子再加盖上去。而他自己则在一旁睡,合着棉衣,也不盖什么,就这么蜷缩着身子睡下了。
萧子衿看着,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她想推开门去,想告诉薛叔豆儿已经死,莫再这样作践自己了。可是又不忍心打扰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幻想,那虽然残忍,但何尝不是种心理慰籍呢?
这世上什么最可悲?
最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二天白天,当萧子衿再看到薛叔的时候,他又恢复成以往那样。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也没有太多的话,只是谨慎而默默地做着自己的活。仿佛昨晚那个对着副画祈求安慰的人,并不是他。
萧子衿也没有多说什么,找了床被子给薛叔送了去,只说是天气冷,叫他注意。
对于丧子的人而言,再多的安慰,都只是徒劳的,非但是徒劳的,说得多了,反而更容易勾起他们的伤心来。有时候,有些自以为是的怜悯,更让人无法接受。反倒不如默默的关心来得实在些。
回到寒香院,萧子衿又翻出了那包她一直保留的药渣——毒死憨豆儿的那包药渣。她发了许久的呆,想了许久,也思考了许久。
若说这萧家如今还有什么值得她挂怀的,那便是憨豆儿的死。
如果未能弄清是谁要了憨豆儿的命,末能替憨豆儿报了这个仇,她怎么对得起憨豆儿的惨死?怎么对得起薛叔的丧子之痛?怎么对得起她自己的?
在离开萧家之前,还是要先弄清憨豆儿的事,绝不能让豆儿沉冤枉死!
萧子衿在心里默默地决定着。又反复思考着最有可能给憨豆儿下毒的人。想来想去,也终没有个头绪。再加三姨娘的死,让她明白不能只凭一己的猜测再莽撞的进行复仇了。
最后,她想到了陆桓。陆桓颇懂些医术,再加上与太医院的人有些交情。一般的市井郎中所看不出的毒,那些太医院医术一流的太医,或许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知道了是什么毒,也许就能知道其来源,再顺藤摸瓜,就有可能查到真正的凶手!
想通了这些,萧子衿也不再犹豫,提笔给陆桓写了封信。又将一部分的药渣小心地包好,与那信放到一起,一并装到信封里。
这事,她自然没有同任何人讲,只是私下里将信交给薛叔带出府去交给信差。薛叔外出方便,不易引人注意。最为重要的是,在整个萧家,只有薛叔还让她信任些。只不过具体信的内容萧子衿并未和薛叔说明,薛叔倒也没有多问便去办事了——可靠、不多话,这是薛叔一向来的优点。
办完了这一切,萧子衿开始细细地计算着时间了。从泉州到临安,若是一路顺畅,估计要七、八天左右,信就能陆桓手上了。陆桓再托人帮忙查清,少说也得个几天时间,然后再传信回来。前前后后快则半个多月,慢则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办完,然后再找到凶手,再想办法替憨豆儿报仇。快的话,差不多又要一个月时间。两相加起来,至少两个月。运气好的话,还能赶在朝廷选秀女之前完结此事,到时她萧子衿再无牵挂,挟着财物屁股一拍就能溜之大吉了。
什么萧家,什么大蒙,什么弑君,通通都见鬼去吧!
她萧子衿就不相信,天地之大,凭自己的本事不能活得更好!
第六十二章 雨夜一角
跨过了春节,要不了多久,便能嗅春天的气息。江南的春天,是挟着阴冷、细雨而来、雨是从三天前开始下起来的,时大时小,淅淅沥沥的总也不见停。
这样的天气,在夜晚的时候,更让人不愿意多出门——谁也不想在湿漉漉、阴冷冷的天气里在外瞎溜达,弄得自己一身水汽。
萧府的下人们忙碌完一天后,疲惫下便也都早早钻进温暖的被窝里睡下了。
可是偏偏却有人不畏冷,不怕湿,悄悄地打开寒香院的院门。那是个窈窕的身影,撑着把伞,身影如猫儿一般,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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