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眯着眼,看着烛火在墙上跳跃,明明灭灭,像极了朝堂上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崔公公,”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起居注……可记梦?”
崔知温身形一震,在这不见天日的偏殿里,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太子殿下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下。
“梦……梦非实政,”他结结巴巴地回答,舌头仿佛打了结,“然……心迹可录。”
李承乾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心迹?好一个心迹!”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残破的纸页,递到崔知温面前。
纸页泛黄,边缘带着被撕扯的痕迹,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正是高履行焚毁档册前偷偷抄录的匠户名册副本。
“这些名字,”李承乾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是恶魔的低语,“百姓梦见了,孩子唱出来了……若史官也‘梦见’,你说,它算不算实?”
崔知温接过残页,指尖颤抖得厉害。
他昨夜的确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匠人,手执铜牌,跪在地上泣血控诉。
醒来之后,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默写出了十几个名字。
那些名字,每一个都像是带着血泪的诅咒,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抬起头,看着李承乾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突然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哪里是让他记录什么狗屁梦境,这是要他……以笔为刀,替那些冤死的亡魂伸冤!
他深吸一口气,将残页小心翼翼地藏入袖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深深叩首。
“殿下……卑职明白了。”
掖庭宫深处,柳如意跪在地上,用一根磨得尖锐的发簪,一下一下地凿着墙壁。
她原本是徐惠的贴身侍女,奉命清理徐惠的遗物。
但她却偷偷地保留下了一些东西——一些带着血迹的残破纸片,那是徐惠临死前用血写下的,关于地宫真相的只言片语。
“第七门后无兵,只有骨……”
她默念着纸片上的文字,眼神坚定而决绝。
她要将这些文字,一字一句地刻在墙上,刻在每一个她能触及的地方。
“咔嚓……”
发簪断了,她却没有停下。
她用指甲,用牙齿,继续在墙壁上刻着那些血淋淋的文字。
“谁?!”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柳如意吓得赶紧用一块破布遮住墙上的血字。
“如意……是你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柳如意回头一看,是掖庭宫的老宫婢陈阿姆。
她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与人来往。
陈阿姆走到近前,瞥见了破布下露出的血字残角,顿时脸色大变,一下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他叫陈七……他死的时候才十四岁……说是修渠逃役……原来……原来是被埋在了地底下啊!”
柳如意连忙扶起陈阿姆,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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