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更多的八百里加急如同索命的符咒,接连撞入南京。
“报!郑逆……朱成功攻陷杭州!守城参将……开城降了!”
“报!嘉兴府献降!”
“报!湖州府献降!”
“报!金华、衢州告急!朱氏兵锋已入仙霞岭!”
投降!投降!投降!几乎兵不血刃,浙北、浙西大片膏腴之地,无数险关要隘,竟如同熟透的果子,纷纷落入那个刚刚悍然“反叛”、又突然改姓为“朱”的国姓爷手中!
而他对盘踞在浙东南沿海台州、温州一带负隅顽抗的世家私兵,则毫不留情,攻势酷烈,俘虏皆尽坑杀,尸骸塞断河道。
这诡异的战局,这不合常理的“顺利”,终于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某些人一直以来的侥幸和疑窦。
台州,临海,王家祖宅——如今东南叛军联盟的大本营之一。
巨大的议事厅内,气氛比京城的文华殿还要凝滞、恐怖。
精美的紫檀木家具被砸碎了好些,瓷片狼藉,一幅王羲之的摹本字帖被撕得粉碎,丢弃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香料与恐惧汗水混合的、难以形容的怪味。
主位上,须发皆白、身着一品仙鹤补子便服的王家家主王璟,双手死死抓着太师椅的扶手,手背青虬暴起,身体前倾!
一双原本矍铄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厅中一个衣衫褴褛、刚从舟山群岛拼死逃回的探子。
“你……你再说一遍?!”王璟的声音嘶哑颤抖,完全失了往日雍容气度。
那探子伏在地上,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确……确实!小的躲在普陀山后岩缝里,亲耳听见……听见郑……朱成功在法雨寺大殿训话,他说……说‘卧薪尝胆,终到犁庭扫穴之时”
“他、他……还说……‘陛下天恩,忍辱负重,皆为今日将尔等数典忘祖之硕鼠一网打尽’……”
“他……他手下的兵将,喊的都是‘大明万胜’!杀我们的人时,凶悍无比,可对……对那些挂印归顺的明朝旧官,却……却秋毫无犯……”
“假的……都是假的!”旁边一个谢家的长老猛地跳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他当初杀太子使者,炮击官军,攻占府县……那血海深仇难道是假?那檄文上对伪帝的辱骂难道是假?!”
“可他如今姓了朱!”另一个陆家的掌事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他打的是大明旗号!他杀我们的人比明朝官兵还狠!杭州、嘉兴、湖州……那些城池,是投降!不是攻陷!”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被骗了!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把我们所有人、所有家族都引出来的毒局!”
“郑成功还是朱慈炯的人?!”顾家家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他脸上肌肉扭曲,混合着极致的震惊、愤怒!
以及……一丝终于醒悟过来的、冰彻骨髓的恐惧,“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多年的经营,海外贸易,暗中联络我等,甚至……甚至他当初‘反叛’……都是计划好的?都是为了让我们放心跳出来?!”
“噗——”王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他身体向后栽去,被左右手忙脚乱地扶住。
“老祖宗!”
“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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