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被极寒冻透的墨布,沉甸甸地压在支谷上空。
青黑色的山壁在墨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像巨兽弓起的脊背,将狭窄的谷道裹得密不透风。
风刮过岩缝的声音弱了些,却添了几分呜咽似的调子,时而像远处迷路野兽的低嚎,时而像有人在暗处抽噎,顺着嶙峋的石缝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碎雪。
那些雪粒被风拧成小小的白漩涡,贴着地面打旋,撞到帐篷的帆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又被弹开,跌进更深的黑暗里。
二十三班临时营地,三顶墨绿色的帐篷像蜷在雪地里的兽,彼此隔着几步远,撑起一小片能挡风的角落。
最显眼的是帐篷里漏出的光。
那是柴油取暖器特有的昏黄,带着点橘红的暖调,透过帆布的纤维渗出来,在雪地上洇出几片模糊的光斑。
帐篷内壁被光映得透亮,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
有人裹着睡袋翻身,把防寒服的袖口拽得更紧;
有人凑在取暖器边搓手,指尖的影子在布面上忽大忽小。
铁皮罩里的火苗轻轻跳着,偶尔“噼啪”爆出个火星,又很快被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的寒气压下去,只留下一圈微弱的暖。
守夜的张明靠在块半人高的岩石上,头歪向肩膀,像是打盹,又像是在留意着什么。
他裹着的防寒服领口堆着层薄雪,帽檐垂下的冰棱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碰在冻红的脸颊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凉。
他腿边斜斜倚着把工兵铲,木柄上缠着的防滑胶带磨得发亮;金属铲头被月光镀上一层冷光,边缘还沾着挖雪沟时蹭上的冻土,在寂静里泛着沉默的锐气。
他脚边的雪沟,半米宽的沟沿结着层薄冰,几枚信号弹并排躺在沟底,红色的保险栓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那点红不算亮,却像串没点燃的灯笼,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扎眼。
这是他们之前用铁锹一下下挖出来的防线,此刻在墨色的夜里,安静地守着帐篷里的光。
突然,风里混进了异样的声响。
不是风雪刮过岩石的呜咽,也不是远处兽类的低吼,而是某种沉闷的、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正踩着结冰的雪地,“咯吱、咯吱”地逼近。
张明一个激灵醒了,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颊。
刚要侧耳细听,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几道黑影从右侧的岩缝里窜了出来!
那些影子快得离谱,像被狂风卷动的墨汁泼在雪地上,裹着满身飞溅的雪粒,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直扑最外侧的帐篷。
“谁?!”张明的吼声刚冲半截,就被喉咙里的寒气呛得变了调。
他条件反射地抄起腿边的工兵铲,木柄上的防滑胶带硌得手心生疼,还没等他把铲子举过肩,一道黑影已经到了跟前。
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野兽似的光。
那人手里的橡胶棍裹着圈深色的防滑胶带,抡起来带起一阵风,精准地砸在张明的后颈上。
“嗡……”
剧痛像炸开的烟花,瞬间从后颈窜到天灵盖。
张明看见那橡胶棍上的胶带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还没来得及做出第二反应,手里的工兵铲已经脱手,“砰”地砸在雪地上,沉闷的响声被风卷着滚向远处。
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墨绿色的帐篷顶和昏黄的取暖器光搅成一团。
他想撑住身体,膝盖却软得像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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