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转脖子,试试头上饰品的重量,水钻头面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当年程砚秋先生为了练台步,在厚底靴里藏铜钱,走一步掉一个,什么时候走稳了,才算功夫到家。”
导演靠在门框上看得入神,保温杯口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入行时在横店跑龙套,为了演好一个小兵,大夏天穿着三层铠甲晒脱皮
——
有些坚持,确实和收视率没关系。
厚底靴放在化妆台角落,像两艘扣过来的小船。苏明远扶着桌子站起来,重心一下子往上移,差点摔倒,赶紧扶住林婉儿的肩膀。“这靴子足有三寸厚。”
他苦笑着看造型师惊讶的表情,“古人说‘男旦需藏三寸金莲’,现在不用缠脚了,就得靠这厚底靴找‘莲步轻移’的感觉。”
林婉儿伸手搀住他的胳膊,摸到他小臂上紧绷的肌肉:“我听说以前男旦为了练腰功,腰间系铜铃,走一步响一声,什么时候铃声不乱了,才算‘腰如弱柳’。”
“你知道的还挺多。”
苏明远借力迈出第一步,厚底靴和地面摩擦出
“咯吱”
声,像老座钟在报时,“不过我觉得,这厚底靴更像文人的朝靴
——
站得直,才能看得远。”
棚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缕阳光斜斜照进化妆间,在苏明远的水钻额头上洒下一片金光。造型师退后三步,看着镜子里完整的旦角扮相,突然红了眼眶
——
贴片子、勒头、梳头、戴头面、穿戏服,整整三个小时,那些在现代影视里被简化成
“一键换装”
的步骤,现在正用最笨拙却最认真的方式,一点点展现在眼前。
“苏老师,您这扮相……”
造型师声音发紧,“比我在博物馆看的清代旦角行头还讲究。”
“讲究的不是扮相,是规矩。”
苏明远转身时,水袖和裙角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春蚕吃叶子,“当年韩世昌先生演《游园惊梦》,光贴片子就用了二十一片,每一片都照着《牡丹亭》的插图来。咱们现在少一片、偏一点,都是对不起杜丽娘。”
去舞台的甬道铺着红毯,苏明远扶着林婉儿的手,感觉像踩在云上。厚底靴下的路高一脚低一脚,他想起第一次走现代红毯时,因为裙摆太长摔倒的尴尬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什么?”
林婉儿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角眉梢都是水袖的韵味,比平时多了几分女人的柔婉。
“刚到现代的时候,我把电梯按钮当宫门令牌研究。”
他轻声说,“现在觉得,这厚底靴和高跟鞋没什么不一样
——
都是用身体记住规矩,用规矩显出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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