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失望和焦急的低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刚刚被点燃的热血和崇敬,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故障瞬间浇灭。阿云眼中的星光也黯淡了下去,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茫然。
混乱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却异常敏捷地挤到了台前。是阿云!
她个子不高,够不到放置笔记本电脑的桌子。她没有丝毫犹豫,踮起脚尖,伸出沾着泥土和皴裂痕迹的小手,用力扶住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她鼓足了腮帮子,对着镜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清脆而带着山野气息的呼喊:
“先生!先生!您别走!我们能看到您啦!”
她一边喊着,一边用另一只手的袖子,飞快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摄像头的镜片,仿佛拂去一层无形的尘埃。
或许是她的呼喊穿透了故障,或许是她的动作带来了奇迹。那刺耳的电流噪音,戛然而止!
漆黑的屏幕,猛地重新亮起!
苏明远带着一丝担忧和焦急的面容,再次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他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喊,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屏幕边缘,那个踮着脚、正努力擦拭镜头的小女孩的身影——阿云那沾着泥土、却写满认真和执着的小脸,正清晰地映在摄像头里。
担忧瞬间化为巨大的动容。苏明远看着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看着她在屏幕中放大的、带着高原红和皴裂却无比明亮的眼睛,他的喉头剧烈地哽住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沉无比、带着无尽欣慰与期许的凝视。他用力地、缓缓地,对着屏幕那头的小女孩,点了点头。
阿云看到屏幕重新亮起,看到那位“大学问家”先生正温和而专注地看着自己,她的小脸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如同山间骤然盛开的野花。她不好意思地飞快缩回手,退后一步,躲进了旁边的小伙伴身后,只露出一双依旧亮晶晶的眼睛,害羞地看着屏幕。
林小鹿如释重负,赶紧拿起麦克风:“信号恢复了!苏老师……”
苏明远却抬了抬手,示意无妨。他的目光,越过屏幕,仿佛能穿透这千山万水,落在学堂那简陋的教室里。
林小鹿顺着他的目光示意,志愿者立刻将摄像头转向教室的方向。
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可以看到里面简单摆放的十几套崭新的桌椅。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那块老旧的、边缘已经斑驳掉漆的黑板。
黑板的中央,一行粉笔字,笔迹虽然稚嫩,歪歪扭扭,却写得极其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书是剑,劈蒙昧。”
正是苏明远方才话语中最核心、最震撼人心的那句!
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在何时,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将它牢牢地刻写在了这简陋的黑板之上。这六个字,如同一个沉默的誓言,一个崭新的图腾,烙印在这间刚刚诞生的女子学堂里。
屏幕内外,一片寂静。
山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不再呼啸。
苏明远凝视着那行稚嫩却力透“板”背的字迹,久久,久久。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屏幕里简陋的教室和黑板上的字,仿佛有湿润的光芒在深处涌动、沉淀,最终化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温柔。
林小鹿站在一旁,看着屏幕里苏明远眼中闪烁的水光,再看向教室里那行稚嫩却无比郑重的字迹,她猛地背过身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抽动起来。
落成仪式结束了。人群带着兴奋的议论渐渐散去,山谷重归寂静,只有风掠过新校舍屋顶的声音。
教室里,阿云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一人,走到讲台前,仰望着那块悬挂在黑板正上方的《才女诗卷》临摹卷轴。卷轴在透过窗户的微光中,泛着温润的旧纸光泽。她踮起脚尖,伸出小小的食指,极其小心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卷轴下方垂落的深蓝色锦缎卷边。
指尖传来布料特有的、微凉而细腻的触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新桌椅淡淡的木漆味、粉笔灰的味道,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卷轴深处散发出来的、悠远的墨香。
这墨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悄然钻入她的鼻腔,沉入心底。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母亲熟悉的、带着催促意味的呼唤:“阿云——!死丫头!砍猪草喽——!”
那声音穿透稀薄的空气,在山谷间回荡,是日复一日生活的号角。
然而这一次,阿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高声应答,拔腿就跑。她依旧仰着头,专注地凝视着那承载了千年才情的卷轴,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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