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是不嫌鄙府简陋,不如移步花厅,赏脸品鉴一番姬大家的新曲?也让下官聊表心意?”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借口找得天衣无缝,既投其所好,又给了沈递完美的离场理由。
沈递闻言,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矜持地轻咳一声:“哦?姬大家也在?也罢,那本王便去瞧瞧何夫人的琴艺进益如何。”
他转头对周桐道,“小师叔,那你便在此陪何大人好好叙叙旧,毕竟你们也是故人重逢。本王就不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说完,他虽然内心急切,但依旧保持着皇室子弟的仪态,迈着稳健的步伐,跟着一名机灵的下人往花厅方向去了。
和珅微笑着目送沈递离开,随即轻轻挥了挥手,堂内侍立的几名下人立刻无声地躬身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门轻轻掩上。
方才还充满寒暄笑语的正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珅转过身,走到周桐对面的椅子坐下。
两人隔着一张花梨木茶几,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互相打量着对方,脸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着看着,两人几乎同时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响亮、更加畅快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堂屋内回荡,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笑罢,周桐率先起身,作势要去拿茶几上的茶壶:“来来来,何大人,下官为您斟茶。”
和珅也立刻笑着站起,动作更快地抢先按住茶壶:“哎哟喂!周大人!您这可是要折煞下官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您是客,下官是主,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来来来,坐下坐下,让下官来!”他力气不小,硬是把周桐按回了座位上。
周桐顺势坐下,笑道:“何大人官居户部侍郎,堂堂三品大员,下官区区一县令,理应由下官来伺候大人才是。”
和珅一边熟练地洗杯烫盏,一边摇头笑道:“周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什么品级不品级的?
在陛下面前,咱们都是为君分忧的臣子!在私下里,你我一见如故,何必拘泥那些虚礼?”
他提起茶壶,为周桐斟上七分满的茶汤,香气氤氲,“周大人,说句实在话,看到您如今安然无恙,甚至圣眷更浓,下官这心里啊……真是又惊又喜!”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眼神里却带着探究。
周桐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似笑非笑:“哦?何大人当时……就没盼着下官死在钰门关?”
和珅斟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容更盛,甚至带上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他伸手指点着周桐,语气感慨:“哎呀,我的周老弟啊!你这话可就冤枉死老哥我了!
咱们之间或许曾有些小误会,但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嘛!这说不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他引用了一句古谚,“你看,若不是经此一遭,老弟你这一身惊世才华,岂不就要埋没在桃城那偏远之地了?
如今你是一鸣惊人,名动天下,深得圣心!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老哥我若是当初真有什么‘小动作’,那岂不是反而阴差阳错,成就了老弟你的一段传奇?”
他这番话,堪称诡辩的典范,既模糊了当初的意图,又把结果往好了说,脸皮厚度令人叹为观止。
周桐听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放下茶杯,假装惶恐地起身拱手:“哎呀!听何大人一席话,真是胜读……一席话!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何大人当初竟是如此深意!
下官愚钝,竟至今方才领会!必须得好好感谢何大人您的这番‘苦心栽培’和‘另类点拨’啊!”他配合着演了起来,语气夸张。
两人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互相吹捧得毫无心理负担。
笑过之后,和珅热情地拉着周桐的胳膊:“周老弟,此地说话不便。走,去老哥我的书房!那儿有我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乃是陛下亲赐的贡品,平日里我都舍不得喝!今日定要与老弟你品鉴一番!”
周桐连忙摆手,继续演:“哎哟!老哥!这可使不得!贡品岂是我这等微末小官能享用的?折煞我了!折煞我了!我喝这雨前龙井就挺好,挺好……”
和珅佯装不悦,板起脸道:“哎!周老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何必见外?莫非是看不起老哥我?今日这茶,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要是不来,就是不给我和某人这个面子!”他半真半假地拉着周桐就往书房方向走。
周桐也就顺势“挣扎”两下,便笑道:“哎呦呦……既然老哥盛情相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周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了!”
两人互相谦让着,脸上都挂着无比热情真诚(且虚假)的笑容,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并肩朝着书房走去。
真正的交锋,此刻才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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