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税局的断壁残垣在月色下像一头匍匐的巨兽骨架,冰冷而死寂。
林阎伏在一截断裂的石梁后,将呼吸压至若有若无。
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与阴气,死死锁定在废墟中央。
那里,燃着一簇幽绿色的火焰。
那火没有温度,不发声响,却有种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的诡异引力。
火焰的正中心,悬浮着一本古旧的漆皮册子,封皮上是三个扭曲的篆字——《执灯录》。
此刻,它正被无形的手翻动着,一页又一页。
每翻过一页,册页上便会自动浮现出一个朱红色的名字,笔画清晰,仿佛是用最新鲜的血写就。
三百二十七个名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续编已经开始录入了。”一个压抑的声音在林阎耳边响起。
陈三更的身影如鬼魅般贴了过来,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只有眼睛里透着一股超乎寻常的凝重,“这本《执灯录·续编》是‘幽薪总账’的末端,一旦三百二十七个名字全部登录完毕,从今往后,每到三更天,名册上的人都会被准时抽取‘十年愿力’。”
“十年……”林阎的瞳孔微微收缩。
愿力是一个人对未来所有期盼与活力的总和,是精气神的根基。
十年愿力,足以让一个壮年人瞬间心如死灰,对生活丧失一切热情。
“嘿,说得倒是好听。”另一侧,赵半瘸拄着他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拐杖,探出半个脑袋,嘴里叼着的草根被他咬得咯吱作响,“那些披着人皮的家伙管这叫‘公平献祭’。你看,不多不少,每人十年,多公平?谁都不多烧,谁也不少烧,大家轮着来,一起为‘大局’做贡献。”他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阎的视线从名册上移开,扫过废墟四周。
暗影里,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雕塑般矗立着,他们是名册的守卫者,也是这场“公平献祭”的执行人。
就在这时,团队里的另一人动了。
墨三姑,一个总是板着脸,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的女人,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对精巧的银镊子。
她身形一晃,已如柳絮般飘至离那幽绿火焰不足三尺之地,快得连那些守卫者都未曾反应过来。
银镊精准地从火焰边缘夹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火烟,随即迅速退回。
她将那缕火烟置于掌心,轻轻吹了一口带着符文的雾气。
雾气与火烟相融,竟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流动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片破败的居民区。
一群面黄肌瘦的百姓正跪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前,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笑容。
他们排着队,将一张张写有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纸投入火中,仿佛那不是在焚烧自己的未来,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们被洗脑了。”墨三姑的声音冷得像冰,“用一种虚假的‘轮流坐庄’,来换取他们心甘情愿的‘献祭’。他们以为‘轮流烧’就是‘自由’,殊不知烧来烧去,烧的还是他们未来的自己。”
画面中,一个老妇人将黄纸丢进火里,双手合十,满脸幸福地念叨着:“为了安稳……为了大家……”
“不对劲。”一直趴在地上的周瞎子突然开口,他双目不能视物,但耳朵却比任何人都灵敏。
此刻,他半张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名册在哭……我听到了,它在哭……它不想记下这些名字……可它被一股庞大的‘集体愿力’钉住了,动弹不得。”
集体愿力。
林阎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这本《执灯录》本身或许并非邪物,但它被三百二十七人“自愿”献祭的集体意念所裹挟、所污染,变成了一个无法反抗的工具。
他们献出的愿力,成了捆绑名册自身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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