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启的眼中布满血丝,感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不知几处的伤痛。
城下,田进和袁弼的残部正发起一场悲壮的、近乎自杀式的冲击。
“粮尽了!弟兄们!”田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末路的疯狂,“与其饿死在荒野,不如死在东牟狗的刀下!杀进中军,砍了陈彦!为死难的兄弟报仇!杀——!”
“报仇!杀陈彦!”回应他的是袁弼部下如雷的咆哮。
青石堡的耻辱无时不刺痛他们的心,连日来的骚扰无法撼动陈彦主力,反而耗尽了最后的口粮。
绝望和刻骨的仇恨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袁弼一马当先,这位曾以持重着称的寒影军主帅,手中的长剑早已折断,换上了一柄沉重的战斧,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朝着那面高高飘扬的“陈”字帅旗猛冲。
他身后的数千残兵,也完全放弃了阵型和防御,红着眼,嘶吼着,狠狠撞向东牟中军大营!
城头上,韩千启死死盯着那支在东牟军阵中左冲右突、却不断被淹没的孤军。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袁弼。
“袁弼……这个蠢货……”韩千启下意识地喃喃,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当年校场演武,自己嘲笑袁弼过于谨慎,像个守财奴。
青石堡失守的消息传来时,自己在帅府破口大骂袁弼是“猪脑袋”,葬送了西夏重镇;甚至不久前,他还对袁弼的“骚扰”战术嗤之以鼻,认为其隔靴搔痒,毫无用处。
然而此刻,看着那个浑身浴血、挥舞着战斧、迎着如林的长矛和密集的箭矢,一次又一次地向前,只为冲击陈彦帅旗所在的身影。
那是一种何等的决绝?何等的悲壮?那不是愚蠢,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血性!是用生命在洗刷耻辱的呐喊!
“老子……以前错怪你了……”韩千启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眼睛死死盯着袁弼冲锋的方向。
袁弼的战斧劈开了两名东牟亲卫的盾牌,斧刃深深嵌进第三人的肩胛。
但更多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
他奋力格开几支,一支冰冷的矛尖却刁钻地刺穿了他肋下破碎的甲叶!
“呃啊——!”袁弼身体剧震,动作瞬间一滞。
剧痛袭来,视野开始模糊。
他看到田进状若疯狂地带着一队亲兵冲过来救援,却被汹涌的东牟兵死死拦住。
“袁帅!”田进奋力砍杀,却无法靠近。
袁弼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沾满血肉的战斧掷向帅旗方向,斧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无力地落在十几步外。
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栽倒。
“袁帅!”田进双眼赤红,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冲到袁弼身边,一把将其扛起,嘶吼道:“撤!快撤!带袁帅走!”
残存的数千将士,眼见主帅倒下,悲愤交加,却也知事不可为,在田进和几位将领的拼死断后下,护着重伤的袁弼,朝着战场外围奋力突围。
来时近万人,撤出时,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三千余骑,人人带伤,血染征袍。
这一场绝望的冲锋,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东牟中军大营的混乱。
陈彦精心布置的攻城节奏被彻底打乱,无数预备投入攻城的部队被迫回援中军。
混乱中,东牟军付出了开战以来最为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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