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倚在雕花窗棂前,望着晨雾中伏案疾书的年轻身影,袖中藏着的《青囊经》残卷微微发烫。晨霜在张思贞发间凝成细碎冰晶,却掩不住他眉眼间的炽热
——
那是对医道纯粹的痴迷。
自接过医书那日起,张思贞便将自己活成了一座流动的医馆。寅时三刻的梆子声未落,他已就着铜油灯盏研读经文。泛黄的纸页间,华佗用朱砂批注的
"子午流注"
图旁,密密麻麻爬满蝇头小楷,有的是他抄录的《黄帝内经》对照,有的则是三更梦醒时突然闪现的灵感。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窗台上的药罐早已沸腾,蒸腾的雾气在《青囊经》"瘟疫篇"
上洇出层层水痕。
疑难病症成了他的挚友。某次遇到产后血晕的妇人,他将《青囊经》翻得卷边,又踩着积雪跑到十里外的藏书阁借阅《千金方》。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找到
"葱白三七茎,浓煎灌服"
的古方,才长舒一口气。返回途中,积雪已将草鞋浸透,他却捧着抄满医案的竹笺,笑得比春日暖阳还灿烂。
夜幕降临时,竹制的人体模型总会传来细密的叩击声。张思贞手持银针,借着月光反复练习
"飞经走气四法"。有时练得入神,烛泪在砚台里堆成小山,他才惊觉东方既白。指尖被银针扎出的血珠,渐渐在模型穴位上晕染成暗红印记,倒像是给古老医典添上了新的注脚。
暮春的雨丝轻叩窗棂,案头的烛火将两人影子摇曳在绢帛屏风上。苏瑶指尖抚过《青囊经》封皮上斑驳的虫蛀痕迹,那是五代医家血脉相承的印记。张思贞垂眸凝视经卷边缘焦黑的残角
——
听师父说,这是靖康之变时先祖护着医书跳过火墙留下的伤痕。
“你瞧这‘痈疽篇’第三页。”
苏瑶展开泛黄的纸页,指腹掠过某处朱砂批注,“我师父的师父曾在襄阳府衙当值,那年护城河漂来三百具生疮的尸体,就是靠着经中‘拔毒化腐散’的配比改良,才遏制住烂手瘟。”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她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光,“这些年你在瘟疫中用的辟瘟丹,原方要加犀角,可去年你改用茵陈替代。。。”
“犀角难求,百姓用不起。”
张思贞接过话头,从袖中掏出泛黄的医案本,“我按经中‘以形补形’之理,试过三种草木药引,最后发现茵陈配苍术,既能去湿毒又不伤脾胃。”
他翻开某页,上面贴着干枯的茵陈标本,边缘注着
“辛丑年谷雨采于后山石缝”。
苏瑶忽然从案几抽屉里拿出个檀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八个蜡丸。“这是你三年前研制的防疫丸,”
她捏起一粒对着烛光,琥珀色的药丸里隐约可见药草纤维,“我数过,每个丸子重三钱二分,正好是《青囊经》里‘君臣佐使’的配比基数。”
窗外的雨势渐急,杏林在风雨中簌簌作响。张思贞忽然想起瘟疫最凶险那夜,他在祠堂熬药时不慎碰翻药罐,滚烫的药汁泼在《青囊经》上,竟将某页空白处的暗纹显了出来
——
那是幅用密语写成的人体经络图。此刻他望着师父鬓角的银丝,突然明白为何每次抄经时,她总要在
“医乃仁术”
四字旁点上三滴朱砂。
“明日你去城西义庄。”
苏瑶将经卷推到他面前,“李屠户家的小儿子腹中有痞块,你带着经中‘化积膏’的方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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