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前她亲手拓印碑文时,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凝在石质的肌理中。
阿棠打开描金漆盒,新制的香膏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她用银匙舀出膏体,仔细填补碑石的裂缝,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初生的婴孩。"这膏子里加了血竭与龙脑香。"
她轻声解释,指腹碾过膏体时,隐约看见里面悬浮着细小的金色颗粒,"是师姐托药圃的萤火虫送来的秘方,说能让碑石百年不朽。"
香膏渗入石缝的瞬间,裂缝处突然绽放出细小的石花,花瓣上清晰可见
"恻隐之心"
四个篆字,那是《大医精诚》里最触动人心的词句。
沈砚将五音药铃悬在碑顶的铜钩上,清风拂过,宫商角徵羽五音次第响起。奇妙的是,商音响起时,碑旁的桔梗突然开花;羽音回荡时,不远处的麦冬草结出了晶莹的果实。"这是师姐教的
以音养气
之法。"
他望着药铃在风中轻颤,青铜铃身映出自己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苏瑶虚影时,自己还会因她穿过自己的身体而惊慌失措,如今却已能在五音共鸣中,清晰听见她藏在旋律里的教诲。
云层裂开的刹那,万道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碑面的露水不再是散乱的水珠,而是凝聚成平滑如镜的水面,起初映出的是程野三人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随即画面开始流动:身着麻布短打的古代药农背着药篓在山间攀爬,民国初年穿长衫的郎中在战火中为伤员包扎,苏瑶年轻时穿着蓑衣在疫区奔波,药篓里露出半截染血的绷带。。。。。。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程野正教小徒弟辨认毒草,阿棠的孙女在香疗台前研墨,沈砚的学生们围着五音药铃记录音律。
"那是。。。。。。"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突然指向镜面,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淡青色的身影从无数影像中走出,苏瑶的衣襟上还沾着当年在秦岭采药时的泥土,发间的忘忧草干花却奇迹般地抽出新芽。她的身影与古代药农重叠时,碑石发出细微的震颤;与民国郎中重叠时,五音药铃突然拔高声调;当她走向程野三人的影像时,所有画面突然向内收缩,化作一道金芒猛地钻进碑石深处。
程野伸手触摸碑面,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原本斑驳的碑石此刻莹润如玉,《大医精诚》的碑文间多出了细密的纹路,凑近细看,竟是五音药铃的图案:宫音铃缠着忍冬藤,商音铃坠着桔梗花,角音铃刻着艾草叶,徵音铃缀着莲子,羽音铃绕着麦冬草。"这是师姐留下的印记。"
他声音哽咽,想起去年冬天自己风寒入骨,夜里梦见苏瑶坐在床边煎药,药香里藏着五音旋律,醒来时床头果然放着一包配好的草药。
暮色四合时,众人散去,程野却发现碑前的沙蒿种子已长成半尺高的幼苗,阿棠填补的裂缝处长出了嫩绿的苔藓,五音药铃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虚无的念想,而是像这碑石上的纹路,像这药圃里的草木,在时光里扎根、生长,最终成为后人可以依靠的力量。
展示会的晨雾还未散尽,程野的徒弟阿砚已在展台前铺开银针。三十枚长短不一的毫针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捻起针尾,手腕轻旋间,银针已精准刺入蜡像的
"曲池穴"。这手
"飞针"
绝技是程野亲传,此刻老程野就站在人群后,看着徒弟手腕转动的弧度,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在苏瑶面前施针时,紧张得把银针捏弯了三枚。
"下针需如鹰击长空,落针当似柳叶拂水。"
阿砚的声音清朗,他正讲解如何用透天凉手法治疗高热,指尖在针尾轻轻震颤,蜡像表层竟凝出细密的白霜。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叹,去年在北疆,正是这手针法救了被暴风雪冻伤的牧人。阿砚忽然瞥见展台角落的铜铃
——
那是程野给的信物,此刻铃身的商音纹路正微微发亮,他知道,这是苏瑶师姐在赞许。
香疗展台前,阿棠的孙女小禾正演示
"四季香丸"
的制作。她将春分采集的桃花与沉香捣成粉末,指尖沾着药粉在青瓷盘里画出太极图案。"祖母说,香药不仅要治病,更要疗心。"
小禾举起刚制成的香丸,阳光透过半透明的丸药,能看见里面嵌着的干花
——
那是阿棠二十年前埋下的花种,去年在苏瑶灵力的滋养下突然绽放。一位患失眠症多年的老妇人接过香丸,刚凑近鼻尖轻嗅,眼眶就红了:"这味道。。。。。。
像极了我小时候祖母药箱里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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