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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山林识药（第2页）

昨夜翻看医案时发现，李大户的儿子除了需要还阳草，还得配着金脉草的晨露做药引。

药篓里的采药钩又晃了晃，张思贞缠的棉布握柄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苏瑶想起那孩子昨夜通红的眼睛，他定是没睡，在铁匠铺里守着钩子淬火，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烫痕

——

就像当年的自己，总在师父的药炉前守到天明，看药汁从浑浊熬到清亮。

厢房的灯光还亮着，透过晨雾望去，像颗悬在枝头的星子。苏瑶听见林小婉在背《本草》：“金脉草，味甘性平，生于阴崖，晨露凝其精。。。”

声音里带着困倦，却字字清晰。她忽然笑了，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样在师父窗下背书，总被他用戒尺敲着额头说：“背得再熟，不如认得真切。”

前方的崖壁渐渐显露出轮廓，湿漉漉的岩石上挂着些未散的晨露。苏瑶从药篓里取出采药钩，钩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试了试崖边的野藤，指尖触到些微湿润

——

是刚凝结的露水，顺着藤条往下滴，在她手背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晨雾开始散了。苏瑶望着崖壁上簇生的金脉草，叶片锯齿间果然凝着露珠，在初升的朝阳下像撒了把碎银。她想起师父临终前，躺在病榻上还在说：“医者的心，要像这晨露，既得清透，又得懂得落在实处。”

采药钩稳稳地钩住岩缝，苏瑶的身影渐渐隐入崖壁的阴影里。她背后的药篓轻轻晃动，里头的还阳草与新采的金脉草气息交织，在晨雾里酿成种奇异的香。山脚下的厢房里，林小婉正指着医书对张思贞说：“你看，师父画的金脉草图谱，叶尖总带着点朱砂红

——

定是她采的时候，指尖的血滴在了上面。”

晨雾彻底散去时，苏瑶背着半篓沾着晨露的草药往回走。石板路上的霜已经化了，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像串隐形的脚印。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林小婉和张思贞追了上来，手里各捧着个陶碗

——

一个盛着刚熬好的姜汤，一个装着温在灶上的小米粥。

“师父，您的伤。。。”

林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被苏瑶抬手止住。她接过姜汤喝了口，暖意顺着喉咙淌下去，熨帖着发紧的胸口。张思贞默默递过干净的帕子，上面绣着株小小的还阳草，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刚学飞的雏鸟。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瑶已深入山林腹地。潮湿的腐叶在脚下发出绵软的声响，像踩在厚厚的绒毯上，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又缓缓弹起，带着泥土深处的腥甜。松针的清香混着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钻进鼻腔，清冽中带着几分温润，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师父的药圃里，清晨闻到的那些混合着各种草药的味道。

她蹲下身，裙摆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细碎的草叶。指尖拂过一株叶片呈箭形的植物，那叶片柔嫩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背面细密的绒毛沾着晶莹的水珠，在晨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像是谁不小心撒在上面的碎钻。“这是箭羽蕨，可解蛇虫之毒，只是毒性微弱，需配伍雄黄方能起效。”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林间回荡，仿佛在跟这山林里的生灵对话。

说话间，她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羊皮卷，那羊皮卷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是用师父留下的老羊皮硝制而成，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质感。她又摸出一小截炭笔，那是张思贞特意为她烧制的，笔芯细腻，书写流畅。在羊皮卷的空白处，她一笔一划地添上一行小字，字迹刚落，就被晨雾洇得微微发晕，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苏瑶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忽然想起师父当年教她辨识草药的情景。也是这样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晨，师父指着一株不起眼的小草，让她说出名字和药性。她当时答得磕磕绊绊，师父没有责备，只是耐心地重新讲解，直到她完全记住。师父说：“每一种草药都有它的脾气和用处，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要用心去懂它们。”

一阵微风吹过，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的思绪。苏瑶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向天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的吹动轻轻摇晃，像是一群跳跃的精灵。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到处都是缠绕的藤蔓和凸起的树根。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挡路的枝条，指尖偶尔会触到叶片上的晨露，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她精神一振。

走着走着，她忽然在一丛灌木下发现了几株紫色的小花。那花瓣小巧玲珑，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这是紫心草，”

她轻声说道，像是在跟自己确认，又像是在讲给身后的弟子听，“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有止血消肿的功效。”

她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紫心草的生长环境，周围的土壤湿润肥沃，旁边还有几株她之前见过的草药。

苏瑶从药篓里拿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将紫心草连同根部的泥土一起挖出来，放进药篓里专门用来盛放娇嫩草药的竹篮中。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这让她想起林小婉第一次跟着她采药时的样子，小姑娘毛手毛脚的，总是把草药的根须弄断，急得直掉眼泪。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升高了不少，晨雾渐渐散去，山林里变得明亮起来。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各种虫鸣也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热闹的林间交响乐。苏瑶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用衣袖擦了擦，继续在山林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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