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已经背起了另一个药包,里面装着给李婶家孩子的新药。“我跟师父一起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笃定,指尖在药包的布带上打了个结实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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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苏瑶教她的法子,说是山路颠簸,结要打三重才不会散。苏瑶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忽然想起十年前,这个小姑娘还在崖边哭着要野莓,如今却已能稳稳地背起药包,跟着她走在行医的路上。
阳光穿过云层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瑶走在前面,林小婉的脚步声跟在身后,不疾不徐,像两株并排生长的草木,根须在地下悄悄相连。路边的蒲公英被风拂过,白色的绒球散开,带着种子飞向远处的崖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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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明年春天,那里就会冒出新的绿芽,像无数个被种下的希望。
经过望归石时,苏瑶特意停下脚步。晨光里的巨石仿佛舒展了些,石面上的水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谁留下的泪痕,又像新的期许。她想起师父曾说,这石头望着山路,其实是在望着人心
——
那些走出去的人,那些回来的脚步,那些在山路上来来往往的身影,都是人心深处最执着的牵挂。
“你看,”
苏瑶指着石缝里冒出的新绿,“连石头缝里都能长出草来,人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
林小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株无名小草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就像金脉草一样,”
她轻声接道,“再难也要向上长。”
苏瑶忽然笑了,伸手理了理林小婉被风吹乱的辫子。红绳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像道跳动的火焰,也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线。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会有更陡峭的崖壁,会有更难采的药草,会有风雨也会有迷雾。但只要身边有这样的身影,只要心里装着那些等待的目光,只要手里还握着药草的清香,她就永远不会迷路。
苏瑶的指尖在金脉草的根茎处轻轻摩挲,那层黏液带着草木特有的清冽,沾在指腹上像涂了层薄霜。她想起师父教的辨认心法:“金脉草的根须若有此黏液,便是药性最足时,哪怕只取半株,也能抵得上寻常草药三副的力道。”
当年她总记不住这些细节,师父便让她将每种草药的特性写在竹片上,串成串挂在屋檐下,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像在反复提醒。
药篓边缘的麻绳还在往下滴水,顺着编织的纹路蜿蜒成细流,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这些石板路她走了二十多年,闭着眼都能数出哪块石板边缘有道裂纹,哪块上面长着青苔。此刻那些水痕与石板的纹路交织,倒像幅天然的地图,标记着她与这片山林的羁绊。
瀑布的轰鸣越来越近,带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苏瑶抬头望去,只见白练似的水流从崖顶坠下,砸在谷底的深潭里,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金脉草最喜这样湿润的环境,往往生长在瀑布附近的岩缝中,要顶着飞溅的水珠才能采到。她今早发现的这株,就长在离瀑布不远的峭壁上,根茎深深扎进石缝,叶片被水雾洗得格外鲜亮。
“师父当年采第一株金脉草时,差点被瀑布的水流卷下去。”
苏瑶忽然开口,声音被水声衬得有些轻,“她说当时眼里只看得见那抹金色,忘了脚下的湿滑。”
林小婉跟在她身后,闻言下意识地扶了扶背上的药包,辫梢的红绳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那师父后来怎么说?”
“她说那是医者的痴气。”
苏瑶笑了,指尖在药篓边缘轻轻敲了敲,“看见能救命的药草,就像看见溺水的人,哪顾得上自己的安危。”
她低头看向篓里的金脉草,叶片上的水珠正顺着叶脉滚落,在阳光下像串流动的碎金。这株草能治村西头张大叔的咳血症,他咳得最厉害时,连下床都困难,今早还托人来问药。
水声里忽然混进别的响动,是林小婉的脚步声顿了顿。“师父,你看那石缝里是不是有株七叶莲?”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惊喜,手指向瀑布左侧的崖壁。苏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几株七叶莲挤在岩缝里,叶片舒展如伞,正是治跌打损伤的良药。
“小心脚下。”
苏瑶叮嘱着,率先踏上湿滑的石阶。这些石阶被瀑布的水雾浸了常年,长满了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打滑。她想起自己刚学医时,在这里摔过跤,膝盖磕在石板上,青了好大一块,却死死护着怀里的药篓,生怕压坏了刚采的药草。师父后来给她上药时,一边责备她莽撞,一边往药里多加了味活血的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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