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之皮烂,食之肠穿”
的剧毒药。
“站远些。”
她低声嘱咐,将林小婉拉到身后。腐心伞的菌丝在泥土下织成暗紫色的网,龙涎草的根须却从网眼钻了出来,像不甘屈服的挣扎。这两种植物竟是共生的?苏瑶心头一震,想起师父说过的
“物极必反”——
最烈的毒旁,往往长着最灵的药,仿佛天地特意设下的考验。
她从药篓里取出块厚实的羊皮,是专门用来隔绝毒物的。蹲身时,腐心伞的腥气钻进鼻腔,带着铁锈般的刺鼻感,她赶紧屏住呼吸,用银刀小心翼翼地拨开最近的一株毒蘑菇。菌盖被触碰的瞬间,竟喷出细如烟尘的粉末,落在羊皮上立刻烧出个小黑点。
“师父的医书里说,腐心伞怕醋。”
林小婉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掏出个陶罐
——
那是她装五味子时剩下的醋,今早特意带的,原想用来腌野菜。苏瑶眼睛一亮,接过陶罐将醋液缓缓倒在腐心伞的根部,滋滋的声响立刻响起,紫色菌丝遇醋后迅速蜷缩,像被烫到的蛇。
趁着腐心伞的菌丝收缩,苏瑶赶紧用银刀沿着龙涎草的根部划了圈,将它连同周围的泥土一起挖起。根茎处还沾着几根腐心伞的断丝,她用艾草叶仔细擦拭,直到露出雪白的肉质根
——
这才是龙涎草最珍贵的部分,琥珀色的汁液正从断口渗出,在暮色里像流动的黄金。
“这株草能救多少人?”
林小婉看着被小心放进玉盒的龙涎草,声音里带着敬畏。苏瑶将玉盒层层裹进棉布,指尖还残留着汁液的黏腻:“去年山下瘟疫,要是有它,至少能多救十个人。”
她想起那些被白布覆盖的担架,想起王阿婆抱着夭折的孙子哭哑的嗓子,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直到触到玉盒的温润才稍稍松快。
回程时,苏瑶总觉得身后有细碎的响动。回头望去,只见几只夜行动物的眼睛在暗处发亮,正盯着她们刚才挖龙涎草的地方。“是山鼠。”
她认出那灰溜溜的身影,“腐心伞的孢子是它们的食物,咱们动了毒蘑菇,它们怕是在生气呢。”
她从竹篮里抓出把野果撒在地上,山鼠们犹豫片刻,终于凑过来啄食,窸窣的响动倒像在道谢。
月光爬上树梢时,山路被镀上层银霜。林小婉忽然指着前方:“药庐的灯亮了!”
竹篱笆后的窗棂透出暖黄的光晕,隐约能看见个高挑的身影在院里走动
——
是张思贞,他定是算着时辰,提前点好了油灯。苏瑶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药篓里的药草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催促着归家。
推开篱笆门时,张思贞正将晒好的艾草收进库房,看见她们立刻迎上来:“师父,我把新采的金脉草晾好了,还按您说的,根茎朝上。”
少年的鼻尖沾着草屑,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林小婉笑着替他拂去草屑:“我们采到龙涎草了,能炼救命金丹的那种。”
张思贞的嘴立刻张成了圆形,手里的艾草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苏瑶走进药庐,将龙涎草的玉盒放在桌上,与师父的医书并排。油灯的光晕里,医书的纸页仿佛在轻轻颤动,像在回应这株迟到的药草。她忽然明白,师父毕生寻找龙涎草,或许不只是为了救人,更是想证明
——
哪怕是在最险恶的地方,也总有希望在悄悄生长,就像腐心伞环绕的龙涎草,就像乱世里依然坚持行医的他们。
窗外的虫鸣渐渐稠密,与药篓里药草的气息、油灯里松脂的香气、少年人兴奋的低语混在一起,成了药庐独有的夜晚。苏瑶看着林小婉和张思贞围着医书研究龙涎草的图谱,忽然觉得这株历经艰险采来的药草,早已不只是药草
——
它是对师父的告慰,是对弟子的示范,是山林给予的信任,更是无数等待被拯救的生命,托月光送来的讯息。
鹿皮手套的绒毛蹭过藤蔓的尖刺,发出细碎的声响。苏瑶握着竹铲的手顿了顿,耳廓微微颤动
——
那响动不是山鼠的窸窣,也不是夜风的呜咽,倒像是有人踩着落叶的轻响,带着刻意放轻的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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