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樟树的树洞里,在林小婉蜷缩的膝盖旁,藏着她十五岁那年埋下的硫磺粉,瓷瓶裹在油布里,是当年跟着师父学采药时防野兽用的,此刻瓶身想必正被林小婉的体温焐得温热。
男人被她的镇定激怒了,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寒光凛冽的圈:“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猛地往前跨步,刀锋带起的风扫过苏瑶耳畔,惊得她鬓边的银饰叮当作响。苏瑶侧身避开,树枝横扫而出,正打在男人持刀的手腕上,短刀哐当落地,在石板上弹了两下,滚到樟树根下。
男人闷哼一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铁钳般攥住树枝末端。他猛地向后一扯,苏瑶只觉一股蛮力顺着手臂撞进胸口,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去,膝盖重重磕在老樟树裸露的树根上。那树根像块棱角分明的青石,撞得她骨头缝里都透着疼,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但她没有松手。借着这股拖拽的力道,苏瑶顺势向前踉跄两步,左肩顶住男人的胳膊肘,右肘蓄力猛击向他胸口。“唔!”
男人痛呼出声,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这一击挤空,弯腰的瞬间露出了脖颈处跳动的青筋。苏瑶的指尖已经触到树洞边缘的油布,指尖刚勾住布角,就听见身后传来破风的锐响。
男人不知何时已从地上捞起短刀,刀锋划破夜风直逼她后心。苏瑶猛地矮身,刀锋擦着她的发髻掠过,削断了几缕青丝飘落在地。她反手抡起树枝,枝桠带着呼啸的风声扫向男人手腕,“啪”
的一声脆响,短刀脱手飞出,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哐当”
砸在青石上,弹了两下滚进灌木丛。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弯腰去捡刀。就在他脊背拱起的瞬间,苏瑶的脚已经踹了出去。这一脚又快又狠,正踢在他膝盖内侧的麻筋上,男人
“哎哟”
一声单膝跪地,下巴几乎磕到地面。苏瑶趁机扯开油布,将整包硫磺粉狠狠撒了过去。
白色粉末在月光下弥漫成一团迷雾,男人猝不及防地吸入鼻腔,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用袖子胡乱抹着脸,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视线被呛得一片模糊。树洞里的林小婉早已按捺不住,此刻猛地掀开树枝钻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玉盒。
“走!”
苏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汗与林小婉手心里的湿意混在一起。两人踩着满地碎叶钻进密林,身后传来男人含混的咒骂声和树枝被踢断的脆响。老樟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树洞里残留的硫磺粉气味,混着樟叶的清香,在夜风中慢慢散开。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沾满泥土的脸上。苏瑶看着林小婉手里的玉盒,忽然笑了,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你看,这草跟咱们一样,都挺倔强的。”
林小婉也笑了,眼泪混着泥土往下淌,却把玉盒抱得更紧了。
铜铃在手腕上轻轻晃动,像是在安抚惊魂未定的两人。苏瑶望着远处药庐的方向,灯火已经熄灭,想必那药贩子已经离开了。她知道,明天天亮后,她还会带着孩子们回到药庐,继续晾晒药草,继续给村民们送药,继续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
滚落在地的瞬间,鼻尖撞进腐叶堆里,浓烈的土腥气混着龙涎草的清香涌进肺腑。苏瑶借着翻滚的惯性抬手一抓,指尖恰好勾住装草的玉盒,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成了混沌中唯一的支点。
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湿热的气流扫过她的后颈,带着山林猛兽特有的腥膻。她不敢回头,只从眼角余光瞥见团灰黑色的影子
——
是头成年黑熊,前掌搭在刚才她蹲过的地方,尖利的爪尖在岩石上划出五道深痕,碎石簌簌滚落。
这头熊她见过,去年在山涧边采菖蒲时,曾远远望见它带着幼崽觅食。此刻它的脖颈处有道新鲜的伤口,想必是刚与别的野兽争斗过,正是最暴躁的时候。苏瑶想起师父说的
“遇熊莫跑”,便缓缓跪坐起身,将玉盒塞进怀里,双手摊开以示无害,目光始终低垂着,不敢与熊的眼睛对视。
黑熊盯着她低吼,喉咙里发出隆隆的声响,像远处闷雷滚过。苏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却强迫自己想起医书里的记载:熊虽凶猛,却不轻易伤人,除非被激怒或感到威胁。她慢慢向后挪动,膝盖碾过腐叶发出的
“沙沙”
声,在这死寂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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