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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一个方向（第2页）

她咬着牙撕下衣角，草草包扎好膝盖的伤口，抱起龙涎草便往最近的石缝钻。石缝狭窄，仅能勉强容身，岩壁上的青苔湿滑，好几次都差点脱手。她死死将龙涎草护在胸前，后背被岩石磨得火辣辣地疼，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顾着往深处挪动。

猛虎在崖边嘶吼，却始终不敢靠近陡峭的斜坡。苏瑶蜷缩在石缝里，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咆哮，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龙涎草的叶片上。那叶片仿佛有了知觉，轻轻颤动着，将水珠抖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沁骨的清凉，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张思贞举着油灯的身影，想起林小婉攥着剪刀的倔强，想起王阿婆等待药汤的期盼。这些念头像根无形的线，将她从恐惧的泥沼里轻轻拉起。她摸着怀中的龙涎草，根茎处的琥珀色汁液已经凝固，像块温润的玉，“你可得好好活着，”

她对着草轻声说，“还有好多人等着你来救命呢。”

不知过了多久，崖顶彻底安静下来。苏瑶小心翼翼地从石缝里探出头，确认猛虎已经离开，才敢慢慢爬出来。山涧的流水在晨光里泛着粼粼波光，几只白鹭正站在浅滩上啄食，见她出来，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她沿着山涧往回走，膝盖的伤口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却走得异常坚定。路过一片芦苇丛时，看见里面藏着只受伤的幼鹿，前腿被藤蔓缠住，正可怜兮兮地哀鸣。苏瑶停下脚步，忍着疼痛蹲下身，小心地解开缠绕的藤蔓

——

那藤蔓上长着细小的倒刺，已经深深扎进鹿腿的皮肉里。

“别怕，很快就好。”

她轻声安抚着，像对待受伤的孩子。幼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渐渐停止挣扎，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苏瑶从药篓里取出些止血的草药，嚼碎了敷在鹿腿的伤口上，再用布条轻轻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扶着岩壁站起身，目送幼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里。

阳光越升越高，将山涧的水汽蒸腾出淡淡的薄雾。苏瑶望着自己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双手，忽然笑了

——

这双手既采过能救命的药草，也包扎过受伤的野兽，既触碰过岩石上的岁月印记，也感受过生命的温热跳动。师父说的

“医者的手要能捧起药草，也要能握住生命”，原来早已刻进了每一次触碰里。

远远地，又望见了那盏油灯，只是此刻已经熄灭，张思贞和林小婉的身影正沿着山路往这边走来。“师父！”

两个孩子看见她，立刻飞奔过来，脸上的焦急瞬间化作喜悦。张思贞赶紧扶住她受伤的膝盖，林小婉则接过她怀里的龙涎草，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

“让你们担心了。”

苏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张思贞从药篓里取出药膏，笨拙地替她更换包扎：“我就知道师父会没事的，你说过药草会保佑采药人的。”

林小婉在一旁点头，指着龙涎草叶片上的露珠：“你看，它还在笑呢。”

三人相扶着往药庐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苏瑶望着身边两个孩子的侧脸，忽然觉得所有的艰险都有了意义

——

就像这龙涎草，要在毒草旁扎根，要经猛兽的威胁，才能长成救命的灵草；就像这行医的路，要攀陡峭的崖壁，要历未知的危险，才能把希望的种子，播撒到每一个需要的地方。

龙涎草的叶片在指尖下舒展，被擦拭干净的脉络像镀了层金，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苏瑶数着叶片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师父说过，每种药草的脉络都藏着生长的密码

——

金脉草的纹路是向上的箭，石菖蒲的纹路是盘旋的龙，而这龙涎草的纹路，竟像无数条汇聚的溪流，最终都朝着一个方向流淌。

“就像咱们行医的路。”

她对着溪水喃喃自语，水面的倒影里，自己的眼睛亮得惊人。今早为了躲避猛虎划破的袖口还在滴水，混着药草的汁液，在岩石上晕出淡绿色的痕迹。可只要低头看看掌心的龙涎草，那点伤痛便像溪水里的泡沫，轻轻一碰就散了。

山风卷着道观的钟声掠过树梢，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苏瑶想起去年冬天，道观里的老道长染了风寒，咳得直不起腰，是她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送去药汤。老道长握着她的手说：“医者和道人一样，都是替天地护佑生灵的。”

当时她只笑了笑，此刻坐在溪边，看着龙涎草在余晖里近乎透明的叶片，忽然懂了这话里的分量。

溪水下游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是村里的孩子在摸鱼。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条小鱼跑来，看见苏瑶便停住脚步，脆生生地喊：“苏姑姑！我娘说你采的药草能让阿爹的腿好起来。”

苏瑶笑着点头，从药篓里摸出颗薄荷糖递给她。小姑娘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跑远了，羊角辫上的红头绳在暮色里像只振翅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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