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敏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本属于吐蕃守将的虎皮交椅上。她依旧一身雪白狐裘,玄黑披风随意地搭在椅背。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跳动的火光下,如同活物。她手中把玩着那柄镶嵌绿松石的银刀,刀锋上还残留着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扫视着堂下。
堂下,黑压压跪满了人。有被俘的吐蕃贵族和军官,一个个面如死灰,抖如筛糠。更多的,则是云州附近依附于吐蕃的大小突厥、铁勒、契丹等部族的酋长和头人!他们被拔野古铁骑的雷霆手段和复仇烈焰所震慑,连夜赶来请罪归附。
一名拔野古萨满,脸上涂着赭红色的油彩,手持神杖,正在用古老的突厥语高声宣读着阿史那敏的意志:
“…长生天在上!雪山圣灵为证!回纥汗王磨延啜,草原的雄鹰!忠勇的巴图!以及无数被吐蕃豺狼和长安唐狗戕害的英魂,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拔野古部!阿史那敏可敦!以血立誓!必向吐蕃论莽罗支!向长安李唐!讨还血债——!”
“…凡我草原部族!突厥子孙!铁勒兄弟!契丹盟友!”
“…当摒弃前嫌!同仇敌忾!”
“…举起复仇的弯刀!跨上复仇的战马!”
“…追随白色的鹰旗!”
“…踏平吐蕃的帐篷!烧毁长安的宫殿!”
“…用仇敌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告慰逝者的英灵——!”
“…长生天庇佑——!复仇——!!!”
萨满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如同点燃干草的星火!那些本就对吐蕃压榨心怀不满、又慑于拔野古兵锋的部族酋长们,眼中纷纷燃起火焰!他们以手抚胸,匍匐在地,用各自部族的语言高声呼喊:
“愿追随可敦!复仇雪恨——!”
“踏平逻些!杀进长安——!”
“血债血偿——!”
阿史那敏缓缓站起身。她走到大堂中央,拔出银刀,刀尖指向南方——长安的方向!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论莽罗支…逃回了吐蕃…”
“李琰…躲在长安的宫殿里…”
“但他们的血…迟早要流干!”
“传本可敦令——!”
“…各部…即刻整军!”
“…备足粮秣箭矢!”
“…十日后…”
“…兵发——雁门关——!”
“…目标——”
阿史那敏的银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最终狠狠钉在铺着羊皮地图的桌案上,刀尖穿透了代表太原的位置!
“…河东——!”
“…长安——!!!”
“吼——!吼——!吼——!”
复仇的咆哮声震得大堂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草原复仇的白色洪流,在云州汇聚,即将带着焚毁一切的怒火,扑向大唐帝国已然千疮百孔的北疆!帝国的后院,燃起了冲天的狼烟!
长安·灞上原
寒风凛冽,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广阔的灞上原野,此刻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成千上万的民夫、府兵、长安城内的青壮,甚至是被征发来的健妇,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在凛冽的寒风中奋力劳作!
深达丈余、宽逾两丈的壕沟如同巨大的伤疤,在大地上蜿蜒伸展!壕沟后方,一道用黄土层层夯筑、高达三丈的土墙正在迅速拔地而起!土墙之上,每隔百步便有一座初具雏形的夯土望楼!更远处,运送木料、石块的牛车骡车络绎不绝,号子声、夯土的号子声、监工将领的呼喝声,混合着寒风,响彻原野!
一面巨大的“上官”字认旗,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猎猎飘扬!
高台上,上官婉儿裹着厚重的银狐裘披风,左臂依旧用丝绦悬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肩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挺直了脊梁,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竹,目光沉静而专注,扫视着下方浩大的工程。
兵部尚书房琯站在她身侧,指着摊开的舆图,语速飞快地汇报:“…禀上官待诏(婉儿官职,掌诏命),灞水防线主体壕沟今日可全线贯通!东段土墙已筑起两丈,西段因土质稍软,进度略缓,但三日内必达三丈之限!蓝田、子午谷方向,征发的民夫也已到位,深沟高垒同时进行!京兆府库所存滚木礌石、金汁火油,正日夜不停运往前线各仓…”
婉儿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舆图上蒲津渡的位置,那里被她用朱笔画了一个刺目的红圈:“房尚书,蒲津渡…李嗣业将军处…可有最新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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