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书院的宴席,持续了三天三夜。百年窖藏的“焚心醉”醇烈如火,北疆冰魄酒清冽如泉,加上巫瑶迦提供的奇珍异果所酿灵液,即便是廖天澜这重塑的本源之躯,也感到几分熏然。席间觥筹交错,百年离愁别绪、生死鏖战的豪情、重建山河的艰辛,都在酣畅淋漓的笑谈与酒盏中得以宣泄。
廖天澜也从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中,拼凑出了这百年风云。
大宋在赵煊廷及其后继者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疆域稳固,修行之风鼎盛。葱岭由聂归尘坐镇百年,后交予其弟子,已成大宋西陲不可撼动的屏障。北疆在巫瑶迦的铁腕治理下,葬魔深渊的裂口已被彻底封镇,化为一片冰魄禁地,成为磨砺新锐修士的绝险战场。圣焰教在丛倩倩的统领下,教义更加包容,信仰之力遍布九州,成为凝聚人心、抚平战后创伤的重要力量。玉清宫(阿雅所创)与妙音阁(上官伊兰所立)并立,清灵仙光与涤心仙韵泽被苍生。千夜则如同无形的守护者,空间之力监察天下,成为维系三界壁垒稳定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辛弃疾,这位人间脊梁,在亲手主持稳固了三界壁垒、奠定了百年太平根基后,于五十年前,在葱岭之巅,引动九鼎山河力,以诗词武道叩开天门,霞光万丈,
渡劫飞升
!
“辛帅他…飞升了?”
廖天澜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敬仰,但更深处,却是一缕难以言喻的疑虑。
“是啊,”
丛倩倩饮尽杯中酒,脸上带着追忆与崇敬,“老爷子走的时候,天地异象,霞光瑞霭笼罩了三天三夜!整个葱岭都回荡着他那首‘醉里挑灯看剑’的豪迈诗篇!他是笑着走的,说要去看看那仙界,是否真如传说般逍遥,顺便…替我们人间盯着点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
“盯着点…”
廖天澜低声重复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杯。百年前那场灭世浩劫,仙界除了最后那一道指向通道的意念和一丝援手之力,几乎全程静默。那份隔岸观火的冷漠,一直是他心中一根刺。辛帅飞升前留下的话,显然也对此心存疑虑。
“父亲在想仙界之事?”
廖山河敏锐地捕捉到了廖天澜的思绪波动。如今的他,修为深不可测,执掌书院,洞察世事,早已不是当年懵懂稚子。
廖天澜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星空:“天地大劫之时,仙界动静几近于无,实在蹊跷。辛帅此去…不知在仙界是何光景?是否也如当年般…身不由己?”
他语气平静,但话语中蕴含的担忧,却让席间热烈的气氛微微一滞。
丛倩倩放下酒杯,柳眉微蹙:“你是担心辛帅在仙界…过得不好?还是担心仙界本身…有问题?”
“只是一种直觉。”
廖天澜收回目光,看向众人,“此间天地,于我已是新生。仙界如何,自有辛帅去探明。我等只需守好这人间山河便是。”
他不想因自己的疑虑破坏了这难得的欢聚。
蔡青青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辛帅心系人间,无论身在何处,定会无恙。你刚回来,不必思虑过甚。这百年人间变化,你不想亲眼去看看吗?”
这话点醒了廖天澜。他眼中掠过一丝神往,笑道:“青青所言甚是。百年沉眠,沧海桑田。这大宋山河,这烟火人间,我确实该去走走看看。”
“哦?廖大院长要微服私访?”
丛倩倩眼睛一亮,促狭道,“要不要姐姐我陪你?保证带你领略这百年间最繁华的市井,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呃…”
她话没说完,就被聂归尘一声咳嗽打断。
廖山河笑道:“父亲若想游历,书院有遍布各州郡的分院,亦有传送法阵相连,极为便利。只是…还有几位故人,尚不知父亲归来的消息,父亲是否…”
廖天澜知道儿子指的是谁。比如那位远在北疆冰魄要塞、性子冷清的巫瑶迦今日能来已是难得,还有那位曾经的红顔知己甄霄弦,三仙子之一的章舒舫,双姝姐妹花的钱氏姐妹…以及更多散落天下、可能已归于平凡的故人之后。
他洒脱地摆摆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无妨。我既已在此间天地中,与这山河同呼吸,与这岁月共流转。故人也好,新识也罢,左右…总会遇到的。随缘即可。”
他语气淡然,带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从容与笃定。百年沉寂,与天道相融又重塑新生,让他对自身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有了更深的理解。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刻意融入或证明自己的“穿越者”,他已是此界天道的一部分,更是此界生灵的一份子。行止坐卧,皆合于道,自能感召天地,引动因缘。
宴席终散。月华如水,洒满翠屏山。
数日后,廖天澜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青布长衫,如同一个寻常的书生游子。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在晨曦微露时,轻轻吻别了尚在熟睡的蔡青青,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替我温壶酒,等我回来讲路上的故事。”
蔡青青在睡梦中弯了弯唇角。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