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山截住话头,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在地上。
“啪!”瓷片四溅,老将军的声音像钝刀刮骨:“你爹第一次带兵,被东狄人撵得钻山沟喝马尿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两岁!”
廉国忠一阵脸红,都老黄历了,q他做啥。
帐内骤然一静。
陆大勇的手僵在半空,王破山无意识地摸向颈侧那道蜈蚣似的旧疤。
“怎么,都忘了?”
廉山独臂撑案,缓缓起身,“十几年前,东狄铁骑追着我们砍,西羌铁鹞子拿我们当活靶子射,草原上的射雕手烧了我们多少军屯?”
他的目光挨个剐过众将,声音沙哑:“那时候输一场,丢的不是脸,是全家老小的命。”
廉习武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当然记得五岁那年,两个叔叔的遗体被草席裹着抬进祠堂,记得族学里突然空出来的十几张案几。
"现在东狄人是缩在雁门关外了。"
廉山突然揪住孙子护颈,逼他看向帐外飘扬的"廉"字旗,
"可你问问这些老兄弟,谁家没往祠堂里添过新牌位?"
老将军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当年整营整营的军户子弟填进去,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在这儿垂头丧气。”
他缓缓坐回虎皮椅,眼神如铁。
“跟命比,脸面算个屁?”
"这次东狄人偷袭得好!燕山军赢得更好!"廉山突然挥动刀鞘,重重砸在地上。
他独眼中寒光慑人,扫过帐内众将:"几年太平日子,就把你们的骨头泡软了?"
"当年跟着宗元帅钻老林子时,东狄人的马蹄声能吓得新兵尿裤子——"老帅冷笑,
"现在倒好,校场比试输几场就把你们打蔫了?"
陆大勇眼眶突然发红。十五岁那年的记忆涌上来——雪夜里,他蜷在死人堆里装尸体,冻僵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把带血的土。
"别想着指望朝廷。"廉山往地上啐了一口,黄痰正落在"新都"的标记上,"这次东狄人差点拿下太原的时候,朝廷的援兵在哪呢?嗯?最后不还是靠咱们自己?"
帐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
他手指点过每个人:"输了就滚回去加练!燕山军那身本事是打出来的,你们倒惦记起那点面子了?"“
"老子是晋州总督,要丢也是丢我这张老脸。"
廉山拍了拍自己皱纹纵横的面颊,"我都不在乎,要你们在这里哭丧。"
王破山突然单膝砸地,粗糙的大手捂住面孔:"末将。。。。。。请求重练骑术。"
"急什么!"
廉山语气突然缓和,"还有两场没比完呢。要输就一次性输个明白!把他们的本事看清楚,回去往死里练!"
"得令!"
"诺!"
众将的吼声震得帐布微颤。
"输了就认,挨打站稳!但老子输了要想着赢回来!"
廉山刀鞘重重顿地,震得案上令箭哗啦作响。
"输阵不输气——"
老帅眼光扫过众将,"别学某些废物,打了败仗为了点脸面,还自欺欺人,把丧事当喜事办!"
他冷笑一声:"这么搞,永远只当奴才!"
帐外北风呼啸,卷着细雪拍打在牛皮帐上,沙沙作响。
老将军的声音忽然沙哑:"记住了——晋州每一寸土,都渗着咱们晋州军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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