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县的难民营里,草棚被北风撕开几道口子,赵铁柱佝偻着背,用身子堵住最大的那道缝隙。草杆扎进他肩胛的冻疮里,混着血丝黏在破袄上。
草棚内,妻子蜷在发霉的稻草堆里,脸颊烧得通红,呼吸像拉破风箱。
六岁的儿子缩在她怀里,肚子瘪得能看见肋骨起伏,连啜泣都只剩气音。
"赵大哥。。。。。。"同营的楚州人凑过来,从怀里摸出半块长绿毛的杂粮饼,掰了稍大的一半塞给他,
"听说燕山募兵,分田足饷。。。。。。新都这地界,扛一天麻袋换不来一碗稀粥,不如。。。。。。"
赵铁柱盯着自己皲裂的手掌——虎口的老茧还在,三年前这双手还能拉开边军的两石硬弓。
现在,它们连块完整的饼都赚不来。
更远处,金陵城墙上的守军正在偷懒烤火。
他们不会知道,那些难民里,有多少是曾经浴血奋战的边军退役老兵。
聚贤楼二层的雅间里,炭火烧得正旺,国子监的学子们围坐一桌,酒酣耳热之际,话题已从经义策论转到了时局。
"蒙傲无能,丧权辱国!"
青衫学子猛地拍案,震得碗碟叮当响,"坐拥十万大军,竟让东狄蛮夷长驱直入!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倒是躲在济南府高墙之后——"
"嘘!慎言!"
一旁同窗急忙按住他,"蒙总督的嫡孙蒙田,听说在楚州杀官造反都能被压下去,你。。。。。。"
"怕什么?"
有学子冷笑一声,指尖转着酒杯,"要我说,根子在朝堂!户部司马家把持财权,军饷层层克扣,到将士手里还剩几文?"
"放屁!"立刻有人拍案而起,"当年北伐,司马相国捐的十万两粮饷喂狗了?"
唾沫星子混着酒气在雅间里飞溅。
"张白圭在豫州搞考成法,逼死多少官员?"有人突然高喊,"这才是乱政之源!"
又有人阴阳怪气道:"哟,替贪官喊冤?莫非你家在豫州的田亩被清丈了?"
争论声突然一滞。
"要我说。。。。。。"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灰衣学子幽幽开口,"最冤的,是楚州巡抚周青天。"
众人顿时唏嘘。
"周大人乃真清官啊!"一名楚州籍的学子痛心疾首,
"他在楚州北部肃清冤狱,为民请命,百姓甚至送万民伞来京求情!"
“真乃吾辈楷模也!”
"可欺君罔上,终究是死罪。"另一人摇头,"朝廷能流放其家人,已是法外开恩了。"
"法?"
楚州学子愤然,“若法能容奸佞当道,忠良蒙冤,那这法,不过是权贵的刀罢了!”
酒阑人散时,那青衫学子踉跄着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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