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的枣红马口吐白沫倒在五十里外的草甸上时,这位曾经草原霸主的下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
"张克!燕山军!"
林丹汗咬牙切齿,拳头狠狠砸在草地上,"卑鄙无耻!竟敢偷袭!"
回头望去,身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十骑丢盔弃甲的骑兵,其余五千王帐骑兵早已溃散无踪。
他的金盔早已不知丢在何处,披头散发,脸上还沾着血迹,哪还有半点草原大汗的威严?
多尔济的马鞍前横躺着额哲毫无生气的躯体。
年轻王子的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随着战马的颠簸,这些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凄艳的弧线,落在枯黄的草原上。
胸前的护心镜已经凹陷,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坚持住!就快回到王帐了!"
多尔济用皮绳将侄子的身体紧紧绑在自己胸前,他能感觉到额哲的每一次咳嗽都在震碎更多的骨头。
那些断裂的肋骨恐怕已经刺穿了肺叶,否则不会咳出这么多带着碎肉的血块。
"大汗……额哲他……"多尔济声音颤抖。
林丹汗看了一眼儿子,心头怒火更盛:"快!回王帐!召集所有部众!我要让燕山军血债血偿!"
当金色王帐的尖顶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额哲已经停止了咳嗽。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就像被敖包上的经幡反复漂洗过。
多尔济疯狂抽打着战马,马鞭在空气中抽出凄厉的哨音。
"让开!快让萨满来!"
多尔济滚鞍下马时差点跪倒在地。
他怀中的额哲轻得像个草扎的假人,唯有那些不断从鼻腔涌出的血泡证明这具躯体还残存着生命。
老萨满掀开额哲的皮袍时倒吸一口冷气。
王子的胸膛凹陷得像被马蹄践踏过的毡帐,皮肤下泛着大片淤紫。
当萨满颤抖的手指触碰到第三根肋骨时,碎骨摩擦的"咯吱"声让周围侍卫都变了脸色。
"长生天啊。。。"
萨满将鹰骨笛抵在额哲的眉心,"他的魂魄正在渡过冥河,只有举办血祭才能向天神讨回这条命。"
林丹汗的金刀"锵"地劈断了帐前拴马桩。
他盯着儿子护心镜上那个恐怖的凹陷,突然抓住一个溃兵的领子:"本汗的塔什海呢?本汗的五十名那可儿呢?"
溃兵的脸上还带着那个"芒古斯"留下的阴影:"都。。。都死了。。。燕山军那个青面獠牙的小个子魔鬼,他的铁棍打爆了塔什海大人的头。。。就像打碎一颗熟透的野果。。。"
(「芒古斯」(mangus,食人巨魔):突厥-蒙古共通的恶魔形象,青面獠牙、吞食人畜,指代可怕的敌人,15世纪瓦剌人将明朝边将比作“汉地芒古斯”,形容其杀戮劫掠。。)
这时又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捧着林丹汗妹夫贵英恰那顶镶嵌绿松石的铁盔。
林丹汗的咆哮惊飞了方圆十里的渡鸦。
他抽出金刀疯狂劈砍着王帐前的苏鲁锭,九斿白纛在刀光中碎成漫天布条。
当最后一片白色幡布飘落时,大汗的瞳孔已经变得像狼一样血红。
"传令!察哈尔部所有男丁,全部集结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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