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恭枵的脸色,在火把跳跃的光影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他身上那件被烟灰玷污的亲王常服一般惨白。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双腿发软,几乎要依靠身后心腹太监的搀扶才能站稳。
燕山军?!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铁钉,狠狠楔入他的脑海,激起惊涛骇浪。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如此肆无忌惮地闯入了他的王府?!
之前得到的消息,不是说燕山军主力只是借道豫州,往西面的秦州去了吗?
怎么会有一支如此精锐的部队滞留开封府附近?
他们和左梁玉那伙豫州叛军又是什么关系?
是勾结?是默契?还是……
无数疑问瞬间挤爆了曹恭枵那惯于享乐、早已不再思考复杂局面的脑袋。
他只是一个严格按照《宗藩条例》生活的“模范”亲王,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极尽骄奢淫逸之能事。
他深信,只要自己不公然作死造反,凭借着亲王这尊贵无比的身份,就能在保住平安,继续享受那世代积累、挥霍不尽的荣华富贵。
哪怕左梁玉请求招安的奏疏被朝廷驳回,豫州军上下对他依旧礼数周全;
这更让他坚信,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自己这“天潢贵胄”的身份就是最坚固的护身符。
然而,眼前这群煞气腾腾、明显来者不善的燕山军,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就在曹恭枵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位气势逼人、眼神桀骜的燕山军将领吕小步时;
几名燕山军士兵粗暴地拖着几具尸体,从王府内宅的阴影角落里走了出来;
如同丢弃垃圾般将它们扔在了庭院中央,正好落在吕小步和曹恭枵之间。
火光照耀下,那几具尸体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东狄正红旗标志性的红底黄边布面甲!
那丑陋的、野蛮的金钱鼠尾辫,虽然沾染了血污,却依旧清晰可辨!
吕小步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峻如万载寒冰,眼神锐利如刀,其中闪烁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
他猛地转向曹恭枵,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一种被“事实”震惊后的沉痛与凛然:
“末将原本接到密报,称燕州大战后,有东狄残部溃散南逃,潜入豫州地界,似乎与豫州某些王府有所勾连!
我家侯爷闻讯,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藩王乃天家血脉,大魏宗室至亲,国之屏藩,岂会自甘堕落,与寇仇敌酋勾结?此乃动摇国本之言!”
他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压迫,目光死死锁住曹恭枵:“但是此刻!在这堂堂大魏亲王的府邸之中,竟真的搜出了东狄甲士的尸首!
铁证如山!王爷,此刻……末将也不得不慎重了!
为了证明王爷您的清白,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只好……委屈王爷,随我们去军营里暂歇片刻,接受调查!
王府上下所有人等,包括一只鸡一条狗,也绝不放过!
咱定要彻查清楚,水落石出,务必……还王爷一个清白!”
曹恭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尸体身上的东狄甲胄不假,但那脑袋上残留的碎发和依稀可辨的面容轮廓,分明就是他府里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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