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二难得没有伏案工作,而是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若有所思。
穆晚秋正低头看一本书,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龙二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并未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随口问她:“晚秋小姐,你喜欢果戈里的书?”
穆晚秋握着书页的指尖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向龙二,心中讶异。她手中捧着的,正是果戈里的《死魂灵》,中文译本,书页已有些泛黄卷边。他竟能隔着近十步的距离,瞥一眼就认出作者?
“……是的,”她迟疑了一下,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问道:“龙顾问也读过果戈里?”
龙二这才缓缓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照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脸上的神情看不太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这都是龙二编排好的,前世那些电影,好像是一部叫《脱单告急》里面,几乎手把手教一个屌丝怎么追女文青。
当初龙二追女文青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什么方式都学了。
其中穿衣打扮,甚至见面时的阳光角度,语言提炼,具体的网络教程,龙二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大学的时候,真的追过女文青,虽说最后吃到了肉,体验很好,但追女文青的过程真的一言难尽。
女文青很矫情的,哪像那些小姐姐,热情大方,只要你不丑,敢撩、嘴甜、体格好,一天就能尽享解锁。
后世是个快餐时代……
龙二踱步走回办公桌后说道:“读过一些。”说完,将档案袋随手丢在桌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继续说道:“讽刺的艺术,像一把钝刀子割肉,不见血,却疼得深刻。果戈里是个中高手。”
果戈里好啊,女文青都喜欢,这个作家的自己前世为了泡妞研究过呀!
穆晚秋的心轻轻一跳。这并非她预想中一个只会钻营捞钱的汉奸官员会说出的话。她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波澜,低声道:“龙顾问见解独到。我只是觉得,他笔下那些荒诞的人物,可怜,可悲,却又……可笑。在这乱世里,看这样的故事,有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笑中带泪,才是人间常态。”龙二接口道,语气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穆晚秋心湖,“就像他写的那个乞乞科夫,收购‘死魂灵’,看似荒唐,究其根本,不过是在时代的缝隙里,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寻求‘生存’和‘积累’。你说他是恶人?或许。但造就这恶的,又是谁?”
他话锋轻轻一转,似无意,又似有意,目光掠过穆晚秋略显苍白的脸。
穆晚秋感到一丝窒息。
伯父穆连成、这津塘的魑魅魍魉、甚至她自己此刻的处境……何尝不是在用各种扭曲的方式寻求生存?她攥紧了书页,指节微微发白。
龙二似乎没有留意她的失态,或者说,他留意到了,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继续。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支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忽然问道:“喜欢绘画吗?”
穆晚秋怔住,不知他为何突然转换话题,下意识答道:“……欣赏过一些。”
“梵高呢?”龙二问,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探讨式的神情,仿佛此刻他们只是两个偶然聊起艺术的普通人,“那个死后才名扬天下的疯子。”
梵高,此时在西方虽然已经名声大噪,画作价格连续推高,但在这个时代的华夏,一般文人知道的还真不多。
不像后世,谁都知道他画值钱,国内的土豪、暴发户最喜欢了,他们竞拍的价格屡上新闻头条,自己疑惑为什么这么贵,偶尔还在网上看看梵高的简介,了解一下他的作品。
这些基本功都是为了饭局上的话题,偶尔装一下,或者泡妞用的。
“……他的向日葵,燃烧得太热烈了。”穆晚秋斟酌着词句,试图跟上他跳跃的思维,“还有星空,旋转、躁动,像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看着看着,会觉得……喘不过气。”
“因为那里面全是生命最原始的力量,和孤独。”龙二接口,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他把所有的热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呐喊,都拧成了颜料,厚厚地涂在画布上。所以你看,好的艺术,无论是文学还是绘画,最终穿透时空的,从来不是技巧,而是这种近乎偏执的、真实的生命体验。”
看着穆晚秋眼里的小星星,龙二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声音里染上一丝几不可察的缥缈,继续装逼撩拨的说:“哪怕这体验,是建立在无尽的痛苦之上。就像那句诗说的……‘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穆晚秋彻底怔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龙二阳刚坚毅的侧脸,看着他握着钢笔的、骨节分明的手,看着他身上那套一丝不苟的顾问制服,却仿佛透过这些,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深邃而不羁洒脱的灵魂。
贪财好色?庸碌官僚?不,绝不是。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内心必然有着极其丰富的、甚至无拘束的精神世界。他是在用“贪财好色”的表象,来掩盖和保护那个真实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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