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炮弹升空的火光刚熄,芦苇杆还在微微震颤。沈墨贴着泥地向前爬了三步,右耳紧贴地面,听见远处炮艇履带重新启动的闷响——他们还有不到十分钟。
他伸手往后一捞,抓住陈小满的脚踝,把她往沟里拖了半米。她的裙摆勾在铁丝网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是谁不小心碰掉了玻璃杯。
沈墨立刻压上去,右手残掌捂住她嘴,左手已经摸到了画笔尾端的铜环。他没抬头,只用左眼扫了一圈四周。月光斜照,前方百米外,钟楼的基座露了出来,半截楼梯歪斜地插进墙体,像一根断骨。
陈小满在他掌下轻轻咬了一下,不是反抗,是暗号。她抬手,指尖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七根颜料管串成的彩虹链,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
沈墨点头,抽出刀片,蹲身去割。刀锋刚碰到铁丝,陈小满突然笑了声:“沈老师,红色是危险哦。”
话音落,她用力一扯,整串项链崩开,颜料管滚进泥水里,红、橙、黄、绿……散得像泼翻的调色盘。
沈墨没动。他知道她在说什么。美术课上,她总说红色代表勇气,蓝色代表冷静,绿色代表希望。可今天她说红色是危险——这是军统外围人员才懂的应急口令,意思是“暴露即弃”。
他看了她一眼。她脸色发青,嘴唇抖,耳朵不停摸动,芯片信号又开始波动。
他一把将她拽进沟底,自己横身挡在她上方。远处探照灯扫过,光柱掠过泥沟边缘,差半尺就照进来。
灯灭后,他松开手。
“能走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指了指胸口:“心跳太快……像要炸了。”
沈墨伸手探她脉搏,指尖刚触到皮肤,发现她袖口滑出半截金属管——一头带旋钮,另一头露出细小的天线接口。
微型发报机。
他愣了两秒,迅速掀开她袖口内衬。设备底部刻着一行数字:**4。12-07**。
和她在素描本里用隐形药水写下的密码格式一样。
这不是普通通讯器,是军统最新配发的短波加密机型,能穿透地下三层混凝土发送信号。老周提过,全上海不超过五台。
他盯着那串数字。4月12日,是她第一次向他传递SOS的日子。07,可能是第七段未解码的情报。
他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独自冲向钟楼。现在,他又蹲了下来。
“还能撑住?”
她眨了三下眼——确认。
他二话不说,脱下灰布长衫裹住她,背起就走。长衫第三颗纽扣在挣扎中崩开,露出里面缝着的防弹层。他不再去系,只把发报机塞进自己内袋,顺手将一支炭笔别在腰间。
两人贴着废墟边缘移动。烟道残柱成了天然掩体,每根间隔约八步,刚好够在探照灯扫过时藏身。沈墨走得极稳,每一步都踩在前一步的脚印里,避免留下新痕迹。
走到第六根柱子时,陈小满突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往下滑。沈墨反手托住她腿弯,继续前进。
“快到了。”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撑三十秒。”
她把脸埋在他肩上,呼吸喷在他颈侧,热得发烫。
最后一段路没有遮蔽。百米开阔地,地面潮湿,反光明显。炮艇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探照灯已经开始预热,蓝白色的光晕在水面晃动。
沈墨停下,从腰间抽出炭笔,拧开笔尾。电池接触导线的瞬间,他感觉到左眼一阵刺痛,视野边缘泛起红雾——视觉解析能力再次超载。
第九章
但他还是看清了。
前方钟楼入口右侧,有道通风管道塌陷形成的三角空隙,宽约四十厘米,刚好能容一人匍匐通过。管道内壁残留着旧电线,可以用来固定绳索。
他调整方向,改走对角线路线,避开最亮的反光区。右耳不断捕捉炮艇的转速变化,判断射击窗口。
离入口还有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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