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突然想起老头的话——纸人要活,得用生人的“骨”来填。这“骨”不是真的骨头,是魂魄。
“老张的指甲,镇上人的头发,都是‘引子’,”纸人匠的剪刀又动起来,剪下一块红纸,变成了条细细的舌头,“现在就差你的‘魂’了。”
屋里的纸人突然都动了,缺胳膊少腿的纸人在地上爬,祠堂里见过的红纸人影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像无数只手在抓她。林晚秋攥着玉佩往后退,玉佩的红光越来越亮,照到的纸人都发出“滋滋”的响声,黄纸开始发黑、卷曲。
“你逃不掉的,”纸人匠的纽扣眼睛死死盯着她,“这玉佩是晚意的,它认主,也认‘替身’。”
玉佩突然变得滚烫,林晚秋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涌,像有什么东西要钻进她的身体。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不知何时沾了些黄纸浆,皮肤的纹理,竟变得像纸一样粗糙。
屋外传来“咚”的一声,是井里那个老头!他拖着半截身子爬来了,手里举着把柴刀,对着纸人匠就砍:“放开她!晚意不会要替身的!”
柴刀劈在纸人匠身上,黄纸纷飞,露出里面缠满的红绳,绳头上拴着无数个小小的纸人,每个都长着不同的脸——是纸人镇失踪的那些人。
“她会的!”纸人匠发出刺耳的尖叫,红绳突然散开,像网一样罩向林晚秋,“她想活!”
混乱中,林晚秋被红绳缠住了脚踝,拖向桌前的纸人。纸人的脸和她的脸越来越近,她甚至能闻到纸人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和玉佩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头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红绳:“拿着这个!”他把一个小小的木盒塞进她手里,“这是晚意的真骨!烧了它,一切就结束了!”
木盒里,是截小小的指骨,裹在蓝布衫的碎片里。
红绳猛地收紧,老头发出一声惨叫,纸糊的脸贴在他背上,纽扣眼睛慢慢陷进他的皮肉里。林晚秋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皮肤透出纸一样的黄,终于咬咬牙,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木盒。
火焰腾起的瞬间,纸人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像被点燃的纸堆一样塌下去。屋里的纸人纷纷倒地,变成一滩滩发黑的纸浆。
老头的身体软下来,最后看了林晚秋一眼,嘴角露出个解脱的笑:“晚意……终于能安息了……”
他的身体渐渐化作纸灰,风一吹,散了。
林晚秋握着烧剩的指骨灰,走出纸人匠的院子。镇里的红纸人影都消失了,瓦房的门窗敞开着,里面的纸人瘫在地上,像堆没用的废纸。
祠堂的门也开着,供桌上的黑香已经灭了,老张的半截红绳掉在地上,变成了普通的草绳。
她顺着青石板路往外走,路过牌坊时,看见“纸人镇”三个字上的红纸都掉了,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民国二十三年,为女晚意筑此镇,以纸代人,以魂养魂,终成大错。”
是纸人匠刻的。
走出镇子的瞬间,天已经蒙蒙亮了。林晚秋回头看,纸人镇的轮廓在晨雾里渐渐模糊,像一幅被水浸湿的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已经凉透了,上面的梅花图案变得清晰起来,像刚刻上去的。指甲缝里的纸浆也不见了,皮肤光滑如初,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大巴还停在路边,司机老张靠在车门上打盹,看见她回来,揉了揉眼睛:“小林姑娘,你跑哪儿去了?我醒了就没见你,还以为你先走了。”
他的脚踝好好的,脖子上也没有红绳。
林晚秋愣住了:“你不记得纸人镇了?”
“纸人镇?”老张笑了,“那是老辈人编的故事,哪有什么镇子?昨晚雾大,你怕是看错了。”
车重新发动时,林晚秋回头望了一眼雾中的山坳——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根本没有镇子的影子。
她松了口气,摸出玉佩放在手心。玉佩的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小的字,像用指甲刻的:
“谢你赠她安息。”
车窗外的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的蓝布衫——那是她出发前穿的,此刻却像刚浆洗过一样挺括,领口处绣着朵小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像出自女子之手。
林晚秋的指尖轻轻拂过梅花,突然想起纸人匠院子里的那尊纸人,穿着和她一样的冲锋衣,眉眼弯弯,像在笑。
或许,有些“替身”,从来都不是被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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