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儿!”
李正目不转睛,轻飘飘地说出这两个字,却把老莽听得万念俱灰,双肩一沉,也不哭了,也不嚷了,三魂七魄顿时丢了大半,两只眼空空茫茫,一片漆黑。
不等上刑,先死一半。
所谓“看天儿”
,或者“望天儿”
,就是要寻一棵腕口粗细的柳树,砍去旁枝末节,只留一根主干,将顶端削尖,再用麻绳像拉弓似的,将顶端的尖刺拽下来,送进人体之中,绑牢,随后一刀砍断麻绳,就见那受刑人由着柳树的韧性一挑,径直挑上半空。
这时,受刑者还未必气绝,整个人又被重力牵引,缓缓下坠,直至洞穿其身,过程可长可短,但总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临死之际,受刑者尽皆举头望天。
其惨状如何,自然无需赘述。
众胡匪听了号令,没有二话,当即蜂拥而上,解开麻绳,抽出刀斧,接着就在周围搜寻起合适的木料,以备用刑之需。
再看老莽,此刻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神志尽失,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了,整个人软塌塌的,如同一滩烂泥。
孙向阳和老哨子刚要上前把他架起来,迎面就闻到一股恶心的骚臭味儿。
恶犬见了屠夫,嗅得到杀气,大约就是老莽这般模样了。
李正作为大当家的,自然要亲自督刑,而且还得眼睁睁地看着老莽气绝身亡才能作罢。
不是因为喜好,而是因为规矩——绺子行当,凡是杀人的大刑,必须有大当家的亲自在场,可以代劳,但不能回避。
江连横心善,看不得旁人受苦,因此并未到场看热闹。
事实上,自从八年前在旅大枪杀荣五爷以后,他就再也没杀过人,甚至连看都没看过,像江家这样的体面人,向来是讲求以和为贵的,如果和不了,请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不过,江连横虽然没到场,沈家店却有不少好事的村民,登高望远,卖呆儿猎奇。
这也算得上是“旧习”
了。
没办法,莫说是乡村生活单调乏味,就算是城里的百姓,也都照样把杀头当热闹,各处刑场,从来不缺旁人围观。
忙活了大半个钟头,就听林子里传来一阵哀嚎,声音极其凄惨。
紧接着,似有弓弦声响起,整座山林的树冠“哗哗”
晃了两下,那惨叫声很快便停歇了下来。
江连横负手而立,在沈家店庄外的土房门口,远远地望向山林,点点头,喃喃道:“结了。”
赵国砚站在身旁,低声问道:“东家,是不是该走了?”
“急什么?”
“这……该办的事儿都已经办完了,不走,还等什么?”
“谁说都办完了,最大的事儿还悬着呢,终身大事呀!”
“我没听明白。”
江连横回过身,故意打趣道:“国砚,你觉得小青这丫头怎么样?我要是把她给纳了……你嫂子不能跟我干仗吧?”
赵国砚一愕,突然有点磕巴,想了想,说:“呃……这个……怎么说呢,确实不太好说。”
江连横两眼一弯,当即笑道:“哈哈哈,国砚,你小子心里有鬼!”
“什么鬼?”
赵国砚连忙清了清嗓子,“听不懂,这都扯哪儿去了!
东家,他们闹两句就算了,你也拿这事儿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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