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李达康在工地现场宣布:修路工程全面提速,实行24小时轮班制,两班倒,每班12小时起步,目标是十月前全线通车。喇叭声震得土坡上的碎石直往下滚。
丁义珍是在县卫健局例行巡查时听到这消息的。局长老张正抱着保温杯发愣:“李县长说,群众热情高,趁热打铁。”丁义珍盯着墙上挂着的气温曲线图,七月以来,连续九天超过38度,地表实测最高52度。
“防暑预案呢?”他问。
“有……有,说是村口搭个棚子,放两桶凉茶。”
“医疗点呢?急救车呢?中暑算工伤吗?”
老张低头:“这……还没定。”
丁义珍回办公室,翻出会议纪要复印件,找到自己提的第三条:高温作业必须配防暑物资和医疗点,否则停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分钟,提笔写了一份书面提醒,标题是《关于金山县修路工程高温防护措施落实情况的紧急建议》,打印两份,一份送李达康办公室,一份留底。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工地。
太阳刚冒头,工地上已经热得像蒸笼。十几个村民正搬水泥,有人光着膀子,脊梁晒得发紫。
丁义珍走到工棚前,掀开帘子,里面摆着一张破桌子,桌上放着半瓶藿香正气水,瓶盖丢了,药液蒸发得只剩三分之一。
他正要走,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墙角,脸色发白,手抖得拿不住水杯。丁义珍蹲下:“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头晕,歇会儿就好。”
“昨晚几点收的工?”
“两点。今早五点又上。”
丁义珍掏出手机记下时间、地点、症状,拍了照片。他直起身,正看见李达康穿着白衬衫、黑皮鞋,精神抖擞地往这边走,身后跟着几个村干部。
“义珍,怎么,来视察?”李达康笑着问。
“来查人。”丁义珍说。
“查人?查谁?”
“查还能站住的,和快站不住的。”
李达康脸上的笑僵了半秒,随即摆手:“都是自愿出工,干不动的可以歇。咱们讲的是群众路线,不是强制劳动。”
“可你安排的是两班倒,每班12小时以上,实际接近15小时。三伏天,地表50度,连遮阳棚都不够用,更别说医疗点。这不是路线问题,是人命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李达康声音抬高,“等省里批钱?等专家论证?等出太阳不热?路修不成,老百姓骂的是县委,不是你我!”
“我提三条:停夜班,停重体力作业,停无防护施工;改三班倒,设轮休制,立即建临时医疗站。”
“你这是要我停工?”
“不是停工,是调整节奏。你赶工期,我懂。但人不是机器,血肉之躯扛不住这么烧。”
李达康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你爹的儿子——总想着最坏的结果。”
“我是想别让好事变坏事。”丁义珍声音没高,“你修的是路,我护的是人。咱们目标一致。”
“一致?”李达康摇头,“你这是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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