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贞看得屏住呼吸,忽觉山风送来阵阵药香。循香望去,见峭壁缝隙中生长着几株叶片如掌的植物,叶脉间布满细密绒毛。“那是‘还魂草’,”
苏瑶解下腰间药篓,“唯有‘九死还魂穴’周遭三丈内才有。当年师父为采这味药,曾从崖顶跌落,却正巧跌在穴位旁的软草堆上,竟毫发无损。”
她的指尖抚过草叶,露珠滚落在张思贞手背上,凉得沁人。
归途中,苏瑶从衣襟里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野百合花瓣:“当年师父给我的入门考题,便是用这花瓣配伍‘九死还魂穴’的刺法。”
她将花瓣分给张思贞,“明日你试着用‘百合固金汤’做药引,针‘太渊穴’时。。。”
话音被山雀的啼鸣打断,却见张思贞已在随身的桑皮纸上画下穴位图,旁边注着
“晨露浸百合,引药入肺经”。
暮春的鼓角声裹挟着沙尘,撞碎在长安城朱雀街的青石板上。张思贞蹲在药庐后院的枣树下,竹匾里的茵陈被夕阳染成金箔色,边缘几株蒲公英正乘着风势掠过他挽起的袖口。他伸手去扶被风掀动的晒药帘,忽然听见街角传来铁蹄击石的脆响
——
三匹浑身浴血的汗血宝马,正拖着饰有鎏金纹的锦缎马车,在暮春的杨絮里踏起滚滚烟尘。
马车停在药庐青瓦前时,车帘被一双戴着羊脂玉镯的手掀开,珍珠面纱下露出半张敷着铅粉的脸,眼角的泪痣在暮色中泛着青黑。"请张先生救命!"
跳下车的小厮年约十六七,月白短打外罩着酱色坎肩,腰间羊脂玉佩刻着
"李记绸庄"
的蟠螭纹,绳结处还沾着星点草屑。他
"噗通"
跪地时,张思贞注意到他鞋尖绣着的五毒纹样
——
那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惯用的辟邪形制。
"鬼症?"
苏瑶的声音从堂内传来,竹帘掀起的刹那,她袖口的竹叶暗纹在暮霭中轻轻颤动。这位年近五旬的女医正握着一卷《肘后备急方》,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簌簌作响。她扫了眼小厮手中镶着玳瑁边的请帖,指尖在
"李弘济"
三字上稍作停留
——
那是长安城最大的蜀锦商,半月前刚在西市开了分号。
张思贞已在收拾乌木药箱。箱内分十二格,依次码着银针、火罐、紫雪丹,最底层暗格藏着后山采的还魂草,用蜡丸密封着。他的手指掠过箱壁内侧刻着的
"慎"
字
——
那是苏瑶初次带他进山认药时,用竹刀刻下的训诫。此刻药庐外的杨絮扑在窗纸上,像极了《青囊经》里描绘的
"尸厥症"
患者肌肤上的白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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