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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总在深夜抄录医案时,把砚台磨得沙沙响,如今指节上还留着握笔的薄茧。
"思贞,"
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问诊时多了几分柔润,"你瞧这香炉里的香灰。"
张思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三足鼎炉中,香灰积得齐整如丘,"去年你为李婆婆煎药时,曾问为何总要等药汁三沸才关火。"
苏瑶的指尖轻轻拨弄着香灰,"那时我便知,你不是只学皮毛的学徒。"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周身镀上金边,发间玉簪的莹光与供桌上医圣画像的眸光交相辉映。她忽然转身从供桌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中躺着一支包浆温润的鹿角药匙。"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第一件器物,"
她将药匙放入张思贞掌心,触到他因紧张而微颤的指节,"当年他说,医者持匙,舀的是草木春秋,量的是人命轻重。"
当第一缕阳光斜照在医馆门楣的
"杏林春暖"
匾额上时,穿堂而过的风已送来细碎的环佩声。张思贞站在供桌西侧,见崔府的马车停在青石板路上,车帘挑起的刹那,淡紫色裙摆如蝶翼般旋出一抹温柔的光晕。崔婉今日梳着双环髻,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步履轻颤,簪头的东珠垂落至鬓边,映得她颊上梨涡若隐若现。
"张公子今日好风采。"
她走过雕花屏风时,指尖无意拂过一盆盛开的墨兰,香气与她裙角的苏合香交融成缕,"上次见您时,还在为刘阿婆调配安神汤呢。"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苍老的笑声
——
百草堂的王老先生拄着藤杖进门,紫铜镜框后的眼睛笑得眯成缝:"瞧瞧这孩子,束了发倒真有几分太医署学子的气派!"
他身后跟着的年轻学徒捧着个锦盒,盒中露出半卷朱批医案,正是当年他与苏瑶师父共同批注的《千金要方》残卷。
正说着,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三五个背着药篓的山野郎中接踵而至,他们鞋上还沾着晨露与草屑,却人人捧着晒干的珍稀药材
——
有人递上用荷叶包着的九节菖蒲,有人献上缠着红绳的野山参。"苏先生收徒,咱山里人没什么好送的,"
为首的老郎中咧开缺牙的嘴笑,"这是上个月在鹰嘴岩采的
还魂草
,给小先生作个入门礼!"
药篓倾倒时,干枯的卷柏簌簌落在供桌前,竟在晨光中泛出奇异的绿意。
崔婉见状,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包着的物件:"这是家母让我带来的,说是当年祖母留下的
玉衡针
。"
打开来只见三支银针躺在羊脂玉匣中,针尾分别刻着
"风寒
暑"
三字,在檀香烟雾中闪着冷冽的光。苏瑶接过时,指腹擦过针身上的铭文,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拜师时,师父也是这样将金针递到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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