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渐渐热闹起来,药香、墨香与宾客身上的熏香交织成网。张思贞看见绸缎庄的孙掌柜扶着瞎眼的老父前来,那老人曾被他用针灸缓解过眼疾;还有米铺的张嫂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儿,小家伙曾在他调理下摆脱了百日咳。这些面孔在记忆中与药柜上的标签重叠
——
治咳嗽的川贝、明目用的决明子、安神的远志。。。。。。
原来他读过的医书,早已化作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
当崔婉话音刚落,厅内忽有微风穿堂而过,檐角铜铃与香炉中凝结的灰莲同时轻颤。苏瑶已步上供桌前的青毡垫,月白裙摆扫过地面时,惊起几缕悬浮的檀香烟雾。她素手拈起三炷贡香,在烛火上引燃的刹那,火苗骤然腾起三寸高,映得医圣画像的衣袂仿佛在风中飘动。
"医圣张仲景,"
她垂眸低诵,声音被香火烘得温热,"弟子苏瑶今日收徒张思贞,望先贤庇佑,医道永续。"
三炷香插入香炉的瞬间,那三朵灰莲竟如活物般舒展,香灰簌簌落在张思贞鞋面上,恰似春日里初降的杏花。他忽然想起昨夜抄录《大医精诚》时,有句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
被墨汁晕染了边角,此刻那些模糊的字迹竟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思贞,"
苏瑶转身时,玉簪上的玉兰苞正滴下一滴凝露,"伸出手来。"
当鹿角药匙再次落入掌心,他才发现匙柄处刻着细密的纹路
——
竟是一幅完整的人体经络图,常年被人摩挲得温润如玉。苏瑶的指尖按在他腕脉上,力道轻得像片落叶:"你可知为何拜师要用鹿角药匙?"
不等他回答,供桌旁的王老先生已抚须笑道:"鹿角生而能复,恰似医道生生不息。"
崔婉忽然上前半步,将那方玉衡针的锦匣轻轻搁在药匙旁:"张公子可记得,上月为李屠户治金疮时,你用的正是
浮刺法
?"
她的指尖点在刻着
"风"
字的银针上,"这针法与玉衡针的形制,倒是同源。"
阳光此刻恰好爬过供桌,将医圣画像的目光与苏瑶的视线叠在一起。张思贞忽然跪下时,膝盖撞上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他叩首三次,额头触地的刹那,闻到青砖缝隙里渗出的药草气息
——
那是多年来无数药材煎煮后渗入地底的味道,混合着晨露与檀香,竟凝成一股清苦而温暖的气息。
"弟子张思贞,"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回荡,"愿拜苏瑶先生为师,学岐黄之术,承济世之责。若违此誓,愿受。。。。。。"
"不必立誓。"
苏瑶忽然打断他,伸手将他扶起时,指腹擦过他额角的汗珠,"医者最重
信
字,这信不是对天而发,是对每一味药、每一根针、每一个病患的承诺。"
她转身取过供桌上的《伤寒杂病论》,翻开至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
篇,泛黄的纸页间忽然飘出一片干枯的杏叶
——
那是三年前张思贞初次来医馆时,夹在书里的书签。
"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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