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将书与药匙一并放入他怀中,玉簪上的东珠恰好碰在他喉结处,"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抄方的学徒。"
厅内忽然响起窸窣的翻动声,所有宾客都从袖中、怀中取出物件
——
有人呈上泛黄的验方,有人递出磨得光滑的药碾,崔婉则将玉衡针轻轻插入他的医袍衣襟。
远山的钟声尚未完全消散,张思贞已跪在青毡垫上。他掌心的拜师茶蒸腾着白雾,青瓷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恰如他此刻微颤的指尖。这茶是用医馆后园的老茶树新芽所制,昨夜他守着炭炉炒制时,特意在茶叶中拌入了三枚晒干的合欢花
——
那是苏瑶为失眠患者常开的药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师父在上。"
他的声音穿过袅袅茶烟,惊起供桌下铜鹤香炉里的最后几缕青烟。当双手将茶杯举过头顶时,袖边的云纹刺绣恰好与供桌上医圣画像的衣袂纹路在光影中重叠。他看见苏瑶素白的指尖触上杯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腹却带着常年碾磨药材留下的薄茧
——
这双手曾为濒死的产妇按揉足三里,也曾在大雪夜为冻僵的乞丐焐热汤药。
茶杯被接过的瞬间,厅内忽有穿堂风掠过,将茶烟吹成一道蜿蜒的细线,直抵画像中张仲景的目光。苏瑶轻抿茶汤时,喉间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将某种古老的仪式咽下。"还记得第一次见你,"
她放下茶杯时,杯底在供桌漆面上印出一圈水痕,"你捧着受伤的麻雀闯进医馆,袖口沾着治金疮的三七粉末。"
张思贞的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鼻尖萦绕着茶汤与合欢花的香气。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黄昏,自己用嚼碎的马齿苋为麻雀敷伤,却被苏瑶撞见时的窘迫
——
当时她不仅没责怪,反而取出真正的金疮药,还教他辨别马齿苋与蛇莓的差异。此刻膝下的青毡已被岁月磨得发亮,想必也曾承接过苏瑶拜师时的叩首。
"起来吧。"
苏瑶的手落在他发顶,玉簪的凉意透过儒冠传来。当他起身时,恰好看见崔婉在人群中微微颔首,金步摇上的东珠在晨光里划出半道弧线。供桌旁的王老先生忽然轻敲藤杖:"好!当年苏先生拜师时,敬的也是这杯
合欢茶
。"
说罢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抖开竟是半片晒干的穿山甲鳞片,"这是我师父传下的
通关甲
,今日转赠小先生,望你能通贯医理,破尽疑难。"
不知何时,医馆的学徒已在供桌前摆上笔墨。苏瑶执起狼毫时,笔尖在朱砂砚中蘸出浓艳的红:"按规矩,需在你医籍上批注师承。"
宣纸铺开的刹那,张思贞看见纸角印着
"杏林堂"
的朱红印章,与苏瑶医案上的印鉴如出一辙。墨汁落在
"张思贞"
三字旁,写下
"师从苏瑶"
四字时,笔锋忽然顿了顿,添上一句小字:"医者仁心,当如茶烟,上达天听,下济黎民。"
崔婉忽然上前,将一方新刻的印章搁在砚台边:"这是用祁连山墨玉刻的
思贞之印
,"
印纽雕着展翅的青鸟,正是医馆后院常见的衔药鸟,"以后开方抓药,便可用它了。"
阳光透过窗棂,将印章上的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