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盯着那水痕,忽然想起自己布包里的铁针。昨晚给它除锈时,特意用薄荷水擦了又擦,还在针尾系了根红绳,像模像样地学着苏瑶的锦袋,用手帕缝了个小布袋。此刻握着这根银针,忽然觉得那根铁针不再只是练习的工具,倒像是这根银针的小徒弟,正乖乖等着被打磨成器。
"气沉下去,手就稳了。"
苏瑶握住小师妹的手腕,引导着她把针尖对准沙盘里的
"合谷穴"
标记。银针落下时,沙粒被轻轻推开,留下个细小的针孔,像大地悄悄眨了下眼。"你看,它认你呢。"
苏瑶松开手,看着小师妹独立握着针,针尾的
"瑶"
字在晨光里轻轻颤动,"当年我第一次独立用它扎针,也是这样的感觉
——
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帮你稳住方向。"
檐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的调子格外清亮,像在为这根银针新认的徒弟唱赞歌。小师妹慢慢拔出银针,针尖沾着点细沙,像带着片小小的土地。她把针还给苏瑶时,掌心还留着
"瑶"
字的刻痕印,浅浅的,却像生了根的种子。
苏瑶将银针放回锦袋,忽然从药箱里取出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里面是根新打的银针,针尾光溜溜的,还没刻字。"等你能独立给人扎针那天,咱们一起给它刻个字。"
苏瑶的指尖点了点针尾,"想刻什么?"
小师妹的目光扫过案上的耳穴图,扫过院里的薄荷,最后落在自己那根系着红绳的铁针上。"我想刻个
苗
字。"
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像草木的幼苗,慢慢长。"
针身的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混着苏瑶掌心的温度,在小师妹的血脉里酿成股奇特的暖流。她盯着那细微的锯齿,忽然想起陈阿公后颈的皱纹
——
原来时光在针上留下的痕迹,和在人身上留下的,竟是这样相似的温柔。
“当年师父凿这字时,手也抖。”
苏瑶的声音里裹着笑意,“他说银质太硬,怕刻歪了失了意头,凿到‘瑶’字最后一笔,手心里全是汗。”
她轻轻抬了抬小师妹的手腕,银针的针尖便在晨光里划出道银亮的弧线,“你看,针要随心走,心不慌,针就稳。”
小师妹试着让针身在指间转动,锯齿划过掌心的触感很特别,不像寻常银针那样滑溜,倒像是牵着根无形的线,一头连着自己的心跳,一头连着某个遥远的身影。她忽然问:“苏师父,您第一次独自带着这根针出门,怕吗?”
苏瑶往药炉里添了块艾草,青灰色的烟卷着圈儿往上飘:“怕啊。”
她望着烟圈消散在梁上,“去邻村给王婆接生,走夜路时总觉得针在锦袋里发烫,像在催我快点。后来孩子平安落地,王婆的丈夫要给我塞红鸡蛋,我才发现手心被针尾的锯齿硌出了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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