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杭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秘密的眼睛,以及那番字字诛心的告诫,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
“希微真人,老朽多嘴一句,卫小友是唐晰那小子唯一的亲传弟子,唐晰此人心思通透,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您身为武当掌门,一举一动牵涉无数目光,唐门那边若因卫小友而有所误会,惹得唐晰找上武当山门,那便是引火烧身,悔之晚矣啊!”
“况且,老朽听说,唐门的人可是一直在找这位小师弟啊……”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他胸腔里蔓延开来,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冲动——拔剑斩断这令人窒息的等待,斩断段杭喋喋不休的嘴脸,斩断雨林四周弥漫的雾气!
就在这股暴戾的情绪即将突破临界点之时,司玉衡猛地攥住剑柄,强迫自己垂下眼帘,将翻腾的思绪死死摁回心底。
而就在不远处,一个惊悚的念头猛地劈入了默默观察了许久的玄风脑中。
他望着司玉衡那异常苍白的侧脸,看着对方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那冰层之下从未有过的剧烈波动……
一个可怕的猜测攫住了他。
道心……
掌门真人的道心乱了?!
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匪夷所思,玄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窜天灵盖,霎时间浑身冰凉。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去种种:掌门真人对卫莲异乎寻常的亲自照料;在卫莲面前那偶尔流露的打破洁癖界限的举动;还有如今这令人心惊的、持续三日的守候与煎熬……
更何况卫莲那小子虽然沉默寡言,可那副祸水般的样貌,行事间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决绝,以及对力量的执着……
玄风越想越心惊肉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他看向司玉衡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和一种窥破天大秘密的惶恐。
武当虽是正一道,门规不禁婚娶,可……可那是掌门真人啊!是如同高岭雪莲、九霄明月般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希微真人!
玄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情爱”二字与眼前这位清冷孤绝、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的存在联系起来。
这沉重的秘密压在玄风心头,让他坐立难安,几乎喘不过气。
他再也无法独自承受这种煎熬,于是趁着段杭又去捣鼓他那宝贝蘑菇的间隙一把拽住旁边兀自对着雨林方向探头探脑的玄石,将他拖到了平台最边缘,远离司玉衡和吊脚楼的地方。
“喂!你干嘛?拉拉扯扯的!”玄石不满地嘟囔着,试图挣脱。
“闭嘴!小声点!”玄风紧张地回头瞥了一眼司玉衡的方向,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掌门真人他最近很不对劲?”
玄石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挠了挠头:“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掌门真人不是一直这样吗?冷冰冰的,话又少,还特别爱干净……”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哦,要说不一样,就是这几天特别不爱动,一直坐那儿等卫莲兄弟呗!这不很正常嘛?卫莲兄弟是为了帮西陵剑派找药才进去的,掌门真人关心他也是人之常情啊!”
“人之常情?!”玄风几乎要被他这榆木脑袋气笑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下去,“那是掌门真人!你几时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过?三天三夜不合眼!那眼神……那气息……”
他艰难地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最终只能含糊其辞地暗示,“你不觉得他对卫莲……太过特殊了吗?超出了寻常的关心?”
玄石困惑不解地皱紧了眉头,费劲地理解着玄风的话:“特殊?特殊好啊!卫莲兄弟多厉害啊,武功好,脑子好,做饭好吃,还会绝……呃,治病救人!”
“掌门真人那么厉害,能指点卫莲兄弟,让他变得更强,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我们武当又多了个高手!这有什么不对的?玄风师兄,你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胡思乱想啊?”
看着玄石那张理所当然、毫无杂念的憨厚脸庞,玄风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遍全身。
朽木不可雕也!
他满腔的忧虑和恐惧在玄石这个憨憨面前撞得粉碎。
“算了算了,跟你说不通!对牛弹琴!”玄风烦躁地挥挥手,只觉得再跟这蠢货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他松开玄石,独自一人走到平台的栏杆边,望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雨林,沉重地叹了口气。
两个时辰后。
终于,东方的天际线上出现了第一缕天光。
玄风和玄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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